等李若风醒来时,已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只觉得口渴得厉害,仔细看了下,原来是自家的榻上。“水,水……”若风低声喊着。“你个小兔崽子,你可算是醒了。可要了你爹的命了你。来,水来了。你都躺了两天了,我以为你去找你娘去了呢。自你娘病故了,就咱爷俩了,你要是再没了,你爹我还活个什么劲啊!”若风一看,是自己老爹李未然,正端着一碗水过来。“先喝点水,再把那药喝了,还有粥。前街二郎中给你留了几付药,吃完了就好了。”若风一边喝水,一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没出息的样儿。都快娶媳妇了,还哭。你爹我当年沙场上被刀捅了几个窟窿,也没你这样娇气。快点养好了,你凌叔不是还要教你学剑么。”“真的?爹,你都知道了?你是没看见,我凌俊叔那个厉害啊,就一下子……”“不用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凌俊是个剑客,为了避仇躲咱这小地方来了。别说,我才真瞎了,这么大个高人愣是没识出来。唉,害我平日还替他出头,这小子也挺会装的。逮着个高人,多少得榨出点油水来,多学点东西没偏的。我等雇几个长工,家里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来,先把药喝了。”若风听了满心欢喜,一时忘了痛,把一碗药一饮而尽,又灌了碗小米粥,李炳见他这样,多少有些放心了,然后又想起一件事来,只见他拿出一卷东西,问若风:“这是什么东西,打你身上找到的。”若风一看:“噢,这是小刀家传的书,我借来看看。”“那我给你搁这儿了。”若风伸手就要去拿,忽然尿急,立马忍痛跳下去奔了茅房。李炳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小兔崽子,这点随我,一身贱骨头,扛摔打。二郎中还说这伤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走动呢。我就说呢,这么大个小子,还是泥捏的不成?”
若风回来榻上,拿起那半卷书,小心展开。看着书名“太一宝笺”四字,心想这八成是本奇书哩。若风逐字看去,幸好文字不甚艰深,开头序文倒也读得懂:“太一者,天乙也,救苦天尊也,凡我道家莫不尊崇。天一生水,阴阳化合,而万物茁盛,此其生生不息之功在焉。故大道有本,天地有根,人法天地自然,务求根本是也。太上云深根固蒂长生久视,此即人之根本。抱朴归真,而后超然矣……道亦有奇正,正道固可善身济世,奇道亦有可采,然其枝节末流,往往反而为妖邪,一如汉末张角之乱者,本不欲录之,惜乎历代先师所费心血多矣,不忍遽弃,乃书以古篆,倘有一二识之者,毋乃天意乎?故上篇述悟道修身养气之法,下篇纪符咒药石祈禳之学。愿后世学道者善辨识之。魏武定六年广明子录于方山白云洞。”若风心想自己不识古篆,幸好抢的是上篇,只是便宜了杜少鹏了,看样子下篇是些呼风唤雨捉鬼驱狐治病除灾的门道,这家伙有福了。唉,各有各命。
谁知再往下看,若风一下子傻眼了——字都认识,意思却半点不懂,什么鼎炉玄关啊,什么三丹三田啊,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登时泄了一半的气。若风卷起书来,胸口又一阵痛意袭来,弄得是又气又恼,索性闭上眼睛,默然神伤。突然,若风拍了自己一巴掌,笑了起来:“真是个笨货,我不知道啥意思,凌叔肯定知道!”想到这里,他忙穿上鞋子,不顾痛疼,急急火火地往外奔去。
到得凌家,凌俊的妻子英娘开门让进来,若风急切问道:“婶,我叔在家不?”英娘点点头,用手指了指东屋,若风谢过就往东屋走,心说:“我这婶子哪都好,人长得也俊俏,操持家计也是个好手,可惜是个哑巴。天不长眼呀。”待得进得屋去,还有几个在问卦的也在里面。凌俊听见脚步听,知道是若风来了,却不做声,安心给面前的人解卦。看着他们一问一答,若风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等到解完卦,凌俊朗声道:“不好意思各位,今天的三课已经解完了。请大家伙明天再来。先来先占,占完不候。”大伙都知道凌先生有这个规矩,都悻悻地离开了。
李若风看看再无他人,跪下就拜:“老师在上,受徒儿一拜!”凌俊忙示意他起来:“这个不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等你伤好利索了,正式来个仪式才好,哪能这般仓皇。还是叫我叔吧,爷俩亲热些。”若风听完,起身恭恭敬敬地说道:“是。侄儿有一事相求。”“这倒是见外了,说就是了。”“我在小刀家弄到半卷书,里面有些东西不懂,想请您指教一下。”“说来听听”。若风就把书上的序先说一遍,再读正文,凌俊听着听着,声音颤抖起来:“奇了,奇了!这里面有些炼气运气的法门,竟跟本门的内炼之法极其相似。你再往下说。”这半卷书总共十几篇,若风一口气读下来,凌俊眼里竟然泛起了泪花直说道:“天不亡我,天不亡我,有救了,有救了!若风,你对着书,我背一遍,你看有没有讹误的地方。”说完凌俊一字一句地背了起来,背着背着,若风惊得眼都快掉出来了,从头到尾竟然一字不错!“叔,这书以前你看过?”“没有,我只是记性比较好。若风,你回去务必把这书全部背下来。以后有大用。装在脑子里比装哪里都保险,懂了么?”“是。侄儿谨记了。叔,你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啊。”“你身体不好,快回家养着吧。被水毅这一击,你还能这样,实属不易了。看来你资质不错。将来成就不会小了。什么过目不忘的,也是慢慢练出来的。以后会教你的。”若风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暗喜,说了几句告辞的话就往家走。
李若风走在半路上,见前面有一骑奔了过来,若风看马上之人幂篱罩身,白马紫衣,身材窈窕,心中暗想:鲜衣怒马,不知是哪家豪门女子,竟到这小村来,我且避在一旁。谁知那女子竟停在他身旁,携一阵馨香翻身下马,问道:“这位小哥,敢问这附近可有一座老龙山?”声音清婉可人,听得若风心里暖融融的:“有,这个村西有条河,河西不远就是。不知姑娘打听这个干什么?那山上多是毒蛇猛兽,千万不要孤身犯险啊。”“多谢提醒,就此别过。”那女子说完翻身上马,风吹起幂篱一角,若风看到了一张清秀的脸,美丽不可方物,弄得李若风心跳不已。可惜只是惊鸿一瞥,那女子挥鞭策马向西驰去。李若风忽然大声说道:“姑娘,我叫李若风,敢问芳名?”“美静,徐美静!”那女子马不停蹄,远远飘过来五个字。待得一人一马成了个小黑点,李若风这才回过神来:好名字!
回到家中,李未然正着急着等他呢:“你这孩子死哪去了!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咱老李家三代单传了,就指着你开枝散叶呢!”“我有点事去了凌叔家一趟。他说等过几天让我正式拜师呢。”“这倒是,不能潦草了。等我好好摆一顿,正儿八经地来个拜师宴。你先给我好好养着。”“唔。”李若风答了一声,坐在了榻上,拿出那卷书来,仔细默背起来。李未然摇摇头:“就知道看些破书。有什么用。我去拾掇一下院场,过几天好收粮食了。”说完就走了。李若风长吁一口气,想起以后可能不用去放牛了,心里乐开了花。背了几篇,若风就走神了。突然“啪!”地一声,李若风如梦方醒,却是赵小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臭小子,老吓我,我这几天身体伤着了,等我恢复了,看不好生修理你!”“我进来半天了,你却没看见我,想什么呢?真想大闺女了?”“小刀,你不知道,我今天遇见什么人。”“难不成又是狐狸精?你这双眼啊,招邪物。”“不像是狐狸。可俊了。就看了一眼,我就忘不掉的样子。比你娘还好看呢。”“你羞不羞,一个大男人……哎,能有多俊?”“我说不上来。”若风答道,“来,你跟我来。”李若风拉着赵小刀就去村西,赵小刀开始有些疑惑,因为好奇,便跟着李若风到了村西河边。李若风找了块荫凉地的大石头坐了,死死盯住对岸进山的路。“你咋了这是?”李若风指了指山路:“我想她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就会信我说的话了。”“什么时候?”“等就是了,问那么多。再多嘴,给你舌头弄下来。”赵小刀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临近晌午的时候,果然白马紫衣的身影出现在山路上。那女子见这边有人,思量了一下,便向这边策马奔过来。
“李若风是吧?给你,帮我找个像样点的的房子。我想在这里多住几天。”女子掏出一锭银子,递到李若风眼前。赵小刀往这女子身上细打量,不由得也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