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容一身龙袍坐在长生殿中打开一口红漆箱子取出里面一臂长的盒子打开后取出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一卷画,打开后看见正是一个明黄衣袍的男子手摇折扇站在桃林之中笑意灼灼,脚边一只威风凌凌的半狼。
他低眼看了一眼脚边偌大的半狼略微抿了一下嘴角伸手摸着它脖子上的毛:“红薯,朕要接她回来。”
萧云过来看见自己的主子正和狗说话又扯了一下嘴角道:“皇上!皇后娘娘流产了,看那情形是再怀不上了,让您快过去看看。”
卫容点了点头,又吩咐道:“引她去绍城,即日起军援鲜卑。”
徐如月躺倒在床榻上万念俱灰,她怀胎三次落胎三次,到底是怎么了?这次又是谁毁了她的孩子?今日太医明明白白地说她这一生都怀不上孩子了!
卫容来的时候,徐如月正呆愣地盯着床帐子,也不想搭理卫容。
卫容在凳子上坐着,听着门外的零碎脆响雨声。徐如月想了许久,忽然转头恶狠狠盯着卫容:“现在太后也被你软禁了,下一步就是徐家了!只剩下徐家了!”
他笑得释然,仿佛摆脱了一座背上的大山:“是呀,只剩下徐家了,一年,再有一年这皇权就踏踏实实了,朕也接她回来,也会有皇家子嗣了。”
徐如月手指一抓锦被,恨不得将那锦被抓碎,冷哼一声讥讽道:“除了利用女人也想不出你能有什么本事了!”
卫容不在意她的嘲讽,只轻儿笑道:“等你徐家高楼一夕倾塌的时候你就知道朕有什么本事了。或者等你守江山要得天下太平的时候就知道朕有什么本事了。”
卫容才走,江碧华就走了过来,徐如月窝在被窝里一句话也不讲。
江碧华说:“前几日找到了庄云,已经处置了。”徐如月眉间轻动,终于有了一丝表情,那神情像是解气:“她欠我的孩子一条命,自然该还!”
两个月后:
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才落完,园中的海棠花颤颤巍巍地抖动着零落了花瓣绿叶正盛。屋内人从低矮的床上爬了起来略微拢了一下衣襟,一头秀发丝缎般洁柔散乱落在肩上,脸上慵懒的神情还未退去,不是赵绾又是谁?自出宫后她又恢复了自己的真名---訾然。
一个低矮鬓角的十六七岁的大眼秀丽小丫头端着铜盆儿正从外面过来见她醒来连忙将盆子放在了桌上去倒饬她。她斜倚在床榻上手指却指向了帘子吩咐道:“去拉开帘子,好不容易找了个这么个大窗的房子可不能浪费了。”
小丫头也笑着应了去拉开帘子,訾然透过细弱的竹帘朝着窗子看着外面的海棠花忽然笑了道:“想不到还真是把那李清照学了个十成。”复而起身正坐轻声慢吟道:“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小丫头揉了揉脑袋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訾然挑了件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指着门外的海棠花笑道:“就是那个意思!”衣服是藕荷色的没什么花纹不过她穿来别样雅致。
訾然看着镜子里的脸庞,离开卫容已经两年了,偶尔也能听到他的消息不过都是断断续续的。
这次来绍城也是打算要在这里住上几年,绍城是个很有书香酒气的地方,正巧是她喜欢的,她也觉得九微给她的这个建议很好了。
小丫头给她梳着头发要给她叠起高发髻,她略微皱了一下远山黛眉吩咐道:“绾一个髻就成不要麻烦了,我睡觉的时候懒得取事物。”倒不是不喜欢女子精致柔美,只是她是个懒人,这些精致活儿她一向懒得做。
小丫头瘪嘴道:“您倒是真懒,今儿花会,哪个公子小姐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你这样子就像是个没睡醒的懒猫。”
訾然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这小丫头是她买来的,那时她正在船上遇见有人虐打她又想着自己身边带着九微这么个男人终是不便,便顺手买了下来也取了个名字叫做巧儿。
临出门时,小丫头取来了一支开得甚好的桃花要给她插在发髻上,她伸手阻止了指了指门外零落的海棠笑道:“去摘一枝来,这几天再不戴就真的没得戴了。”
绍城花会,女戴花是习俗。更甚至,男女赏花互生情谊之后,男子会在花会之时在路边精心挑选一枝花买下换下女子原本戴出门的花。
巧儿点了点头跑出去踮脚折了一支较为完整的海棠插在她的头上。
她抿了抿嘴,看着一旁冷冰冰的九微。九微在她离宫两个月之后就找到了她,说是没了姐姐要报答她的恩情,她也就没想那么多就准了他跟在身边,想的越多越可怕,只怕想着想着又会想到那人施的连环计上面去。
訾然道:“你也去玩你的吧,待会儿不见我们来寻就是了。”她一向不太喜欢拘着别人,说着又将那枝刚刚放下的桃花插在巧儿的发髻之上。九微应了声儿也就先出去了。
訾然穿着宽袍大袖又踩着木屐清爽走了出去,她的穿着其实一点儿也不显眼,绍城人常有魏晋遗风这样穿的满大街都是,所以她很喜欢这里,一切都不受拘束。
街上很是热闹,买花的花农沿着街道摆满了一大早准备好的花,用竹筒装着养着。鲜衣高冠,好女才子都在在街上走动谈笑。有些摆出来只供观赏不卖的花也各种各样,赵绾找到了一处山茶花伸手又碰了碰它的花瓣带上了些暖暖笑意。
各处亭子里也尽是些赌书作词的人,下棋煮茶的亦有之。她挑了一个不是很热闹的亭子走了进去,方才进去就有几个衣冠楚楚的男子看着她。她略微有些疑惑,或许她进错地方了,这个亭子里全是男子竟没有一个女子。
她低低笑了一下又走了出去,只是眼光恍然越过那亭子里一重人群竟然看见一个带了金色茶花面具的男子只留下一张极薄的唇在外面,一头丝缎黑发高冠未束随意披在肩上。她之所以注意到他还有一个原因,他着了一身绯红衣服妖娆至极却坐在了轮椅之上。
她微微歪了歪头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抓不住,又只好摇了摇头。
巧儿拉着她的袖子道:“姑娘为什么进去了又出来?”
她笑道:“里面全是男子,看他们的衣着应当都是显贵人家,女子不去应当是都识趣儿不想去打扰才对。”
巧儿似懂非懂盯着头跟着她头。
訾然也不过是绕着亭子想去另外一处却临时来了一辆马车从这大路上经过,溅起了一个小洼里的水在她的袖子上。
巧儿就要岔腰开骂,不过赵绾拦下了她指了指地上。
地上一个麻布衣服小女孩儿摔得笔直在她跟前儿,訾然偏着头看了看并没有伸手去拉,这年头碰瓷儿的多得去了哪里敢乱伸手。
小女儿爬了起来眼泪汪汪地拿着被压坏了的一株玉兰花死死咬着唇跑到了一旁无人的石头上坐着抹眼泪。
抿了抿嘴角走了过去,小女娃看了她一眼又偏过头去依旧是抹着泪水。
她蹲下身去看着小女娃儿问道:“是花坏了所以哭么?”
小女娃不理她。她想了一想起身到旁边的花摊子上看了看。瞥眼看见一枝紫意正浓的鸢尾花,她手指指向了那鸢尾有些怀念模样。
她向小女娃招了招手,小女娃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了过来。她蹲下身将紫色鸢尾花擦着小女娃的小包子发髻上,另一支玉兰花放在小女娃的手里。她抬着小女娃的头看了看仿佛很满意,小女娃瑟缩了一下。
訾然笑道:“我不白送人东西,有个男人说鸢尾告诉我鸢尾是美人,所以我要看看你配不配得上美人花。”
小女娃又包了一泡泪在眼里要伸手去拔头上的鸢尾花,估摸着是把她当作拐人的贩子了。
訾然伸手温柔捉住了小女娃的手腕:“笑给我看看,看看你是不是够漂亮能戴上我送的花。”小女娃愣了一愣咬着唇又哭又笑。
訾然又点了点小女娃的鼻尖:“很好,甚美!”说着又拿出一个淡蓝色的锦囊挂在小女娃的腰间。小女娃看着腰间的锦囊伸出手指去碰。訾然捉着她的手道:“这是给美人的礼,回去才能打开看。”小女娃犹豫了一下伸回了手指。伸手环着她的脖子,巧儿唉了一声就要说是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娃娃,怎么什么人都抱。
小女娃在她耳边轻轻道:“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我会和你一样美的。”说完就拿着花噔噔噔跑开了。赵绾笑了笑,起身朝桃林走去。
巧儿道:“姑娘怎么想着帮她买花的?”
訾然笑道:“她穿得很穷,手里拿着贵重的玉兰花肯定是要送给很重要的人。”
巧儿撇了撇嘴:“姑娘就是心好,她若是要花去摘一株桃花不就是了!”指着前面的一片桃林。
訾然伸手敲了一下巧儿的头:“那是你随便摘的么?你看看这些摆在这里的花有谁摘过?”
对于这些花大家都会达成共识,不能摘,因为这些花是大家的。巧儿只能捂着头撇嘴。
桃花纷飞像是粉色的雨飘落轻柔落在她的秀发之上,一束着玉冠的男子一身黑衣斜倚树干上瞧着她。她略微向旁边走回避着那个男子。那男子也瞧出了她的心思却还是提步前来了。
“姑娘,不知可否换花?”他目光落在她的海棠花上面似乎更为满意了。
訾然摇了摇头推拒道:“谢过公子,不过不必了。”
男子忽然摇头有些惋惜笑道:“本来想捷足先登的,现下看来是不行了。”说完就见一男子又走了过来依旧是华服美冠伸手指着那边的亭子道:“姑娘,请!”
訾然皱了皱眉头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去了,正是她方才进错了的亭子。才进亭子就见刚刚那个小女娃头上卡着鸢尾花已经端端正正捧着茶站在了那个面具男子的身边。桌上正是她的锦囊,不过已经打开了,里面的丁香花种子和着几个钱币散落在桌面上。
訾然有些疑惑偏头向身边人询问,连带巧儿也抓着她的衣袖疑惑起来。
面具男子冷冷打量了她一眼只道:“姑娘是唯一一个通过考试的人。”
她又看着小女娃,小女娃上前一步解释道:“方才众位公子在此处打赌,就赌进入经过这个亭子的女人会不会都温柔良善。不瞒姑娘,先前已经测试过几位了,不过,她们做得最好的都只是给我拿钱,更甚至有人还找我陪衣服的。”
訾然点了点头笑道:“各位好雅兴。”她并不觉得被人耍了,只是觉得无所谓罢了,看这些人也没有恶意她也懒得和人争执。
几位男子都相视一笑对那绯衣面具男子道:“怀云公子,就她吧。”
怀云点了点头,小女娃又转身去端出一案,上面摆了一支开得正妖娆的桃花。怀云取过桃花拿在手里双手捧着。
她看着众人,有些疑惑。
最先与她说话的男子笑道:“姑娘定然是外地来的不知我们这里的规矩。方才我们打赌,只要通过考验怀云公子就要求娶通过的人,这双手捧花是要求娶姑娘呢!”
訾然也诧异了,这什么怀云公子的一生就这么被人赌了?
那男子又笑道:“姑娘,错过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要知道怀云公子可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呢?”
訾然也干笑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好慢吞吞走向怀云公子。她伸手出去眼见就要拿着桃花,巧儿也瞪大了眼睛。
她忽然移手探上了怀云的面具沿着边缝摸了一下,众人也惊得大气都不敢出,寂静得连在外面看热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要知道从来没人敢碰怀云公子的面具。她收回手笑道:“花神,是你!我记起了,是你!”怀云雪白甚至有些惨败的手拨开她的手:“我不记得姑娘了。”
她有些疑惑只盯着他道::“我记得你的面具,那时候我才十三岁,只觉得你好高好高,你不记得了吗?山茶花田地里面,你站在花里面。”怀云将桃花又更进一步递给了她只道:“我不记得见过姑娘。”
訾然略微皱眉看着她,她不认为那么大一片茶花地他会没有映像,她又转而笑开了颜,萍水相逢罢了,不想认就不认吧:“那定然是我认错了,还望公子见谅。”她又看着他的腿惋惜道:“可惜了。”那时候她真的觉得他很高,换做现在的眼光来看应当是长身玉立秀逸非凡吧。她看着桃花笑道:“若是我早遇见你定然嫁给你,不过我已经是和离过一次的女人了。
众人听了她是个和离过的女人也都有些惋惜。她不愿与这群文人再耗下去,他们的游戏她并不感兴趣。她只是微微福身道:“那妾就告辞了。”众人又都笑了。怀云拍了两下手似乎有些满意,向那女娃伸手。那女娃又从一个案里取出一块长长的翠绿竹简放在怀云的手里。
“敢问姑娘芳名?”
訾然皱了皱眉头:“免芳姓訾名然。”
怀云盯着她,愣了一瞬,红唇中酝酿出:“訾然……”略有迟疑又略有疑惑,转瞬又恢复平静拾起桌上的小刻刀在竹简上迅疾游走手腕刻画。那小女娃娃接过竹简就拿来递给了訾然。
訾然接过竹简,看着是很普通可是握在手里凉有温润原来竟是翠玉造成了竹简的样子,现在倒是很少见有这样翠绿的玉。
竹简上添上了她的名字,她问着怀云:“不知何意?”
怀云道:“你手中乃是请帖,以玉为帖,请你赴五日后凤鸣山的诗会。”
她撇嘴问道:“还请女人?”
怀云道:“姑娘可着男装,大家虽说是请男子但到底是管得不大严,若是合适女子穿男装也是合适的。”
“那就请收回吧,我本女子着男装也是自由用不着为了参加个诗会装扮成男子。”她将竹简放在桌上面提脚步离去,吟诗作赋还要打扮成男人的模样她是懒得的,不是懒得穿男人的衣服而是懒得顶着男人的行头去。
那黑衣公子连忙走在她跟前道:“訾姑娘莫要着急,你可知这个机会是别人千求万求也求不来的。方才我们是赌了素玉童儿那一局,可是怀云公子是赌了受花这一局。你若是受了花,只怕现在也就只有一株花,你没受花才得了这个去诗会的机会。”
訾然听了缓了一缓才回过味来,合着这还是个连环扣。她摆了摆手瞟了众人一眼,真是些没有玩的了的子弟们。
“别人千求万求是别人的事情,我不过侥幸过了这个连环杀,所以受之有愧。”她说话既幽默又讽刺,一下让大家都有些傻眼了。她又继续道:“我告辞了,各位慢慢赏花赏人吧。”又是一句讽刺。
訾然回了院子就躺下了,这怀云的确不想认她。她闭着眼睛恍惚听着花瓣飘落的声音又仿佛入梦了,那是她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美景。
十三岁的女孩儿高烧不退,药石不灵,只能到山上去求佛。谁知女孩儿迷迷糊糊醒了,穿穿倒倒误入后山。成片的雪白山茶花开着红成一片海在微风中波浪涌动着。
她一时高兴来了些精神,跑进了花丛里在里面转着圈圈欢喜着。
一个颀长红衣男子也是戴着面具茶花样式的面具只露出一张薄薄的嘴唇正在在花丛里面。她走近他就像是在梦里,仰着头问他:“你是花神么?”
那人只问她:“这后面是坟场,还敢过来?”她没有管他的话只是掂着脚伸手去摸他脸上的面具,冰凉沁在她的手上。
后来的事情她记不太清楚了因为她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缘空大师正盯眼看着她。
訾然略微睁开眼睛从一旁拿过薄被盖在腰上,却是有些思索起来,是什么祸事才让他残废了双腿?
关于那时的记忆有些模糊了,或许是过了太多年了,又或许是她当时本来就身体不太好,一直迷迷糊糊的,那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她还拿他来骗过卫容的,想来也是好笑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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