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卫容时常休息的床榻边倒是真摆了一株雪白的秋茉莉,人还未到就先闻着了茉莉的味道。茉莉的味道很清香,就算再浓,也不会让人觉得发腻的那种味道。
赵绾走近秋茉莉,抬手拨了一下,顺道儿拨了一颗下来卡在发髻上面。又听见门外方启明求见,她便也不好在这儿弄花草,便去了卫容桌后规矩站着,侍候茶水。
方启明瞧见了赵绾,也不知道那些事情该不该说,只是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样。卫容道:“无妨。”方启明这才道:“听说前儿个国舅爷拿了太后娘娘的符节屯了些兵。”卫容凝了一下眉:“先让他屯着吧,现在国库的事情还是母后在过问,一旦不好她就什么都掐断了,朕的气数也就算尽了。”
赵绾只知道卫容同太后有些明争暗斗,但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怪不得那时卫容听见了私卫队的时候那般紧张。她瞧了眼卫容,又低着头了。
“那管库大臣庄大人是否要?”说到这儿又没有直接说出口。卫容撑着额头,想了一会儿说:“留着,都留着,都是皇家人,现在动不得。”方启明说:“可是,那些大笔的款子不去查回来么?”卫容说:“先去查,查了你亲自来报到朕这里来,不可泄露风声。”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儿,那方启明才告退了。
赵绾倒是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也没说什么,只是到了茉莉花那里理了理茉莉花细小的叶子,打算把这茉莉就留在这儿,卫容休息的时候有些清香倒也养神了。
卫容瞧着她头上的素白小花,显得她沉美如玉。他想起了幼年十分,见到的这宫里的各位娘娘赏花时的情景,那些娘娘们喜欢簪花,可是没有谁能簪出一种苍山柔翠出来。他手指一颤,脱口说:“初心……”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赵绾回头略带疑惑:“什么?”卫容笑了一下:“没什么。”赵绾耸了一下肩,直觉他有什么要说又不说。卫容看着她的面庞,只呢喃了一下嘴唇,把那句“还好,你是在最难的时候遇见朕。”给嚼碎在唇齿里面。
夜间赵绾正和卫容休息着,又听得太监来报庄贵人又大出血了,卫容便急急忙忙穿好衣袍说过去看一看。赵绾也只得帮忙让他快稍微穿得不要太乱了,卫容又叫她快睡下,说秋老虎咬人,她要是病了他就更得要忙了。
卫容去了庄云那里,听人说了几句,也就是身体不适还不至于大出血。他坐在床榻上,掖着她的被子,劝慰道:“别折腾了,休息吧。”庄云见他关心她这才满意睡了过去,又抓着他的手央求着卫容留着,卫容便在床榻上坐了一夜。
第二日赵绾才收拾好自己的时候卫容便回来了,一回来就倒在了床榻上。赵绾不知道朝堂上又出了什么烦心事情,只是让他好好躺着莫要着凉了。
卫容睡在枕头上有些累乏:“徐家人想占了礼部的职位。”礼部?赵绾心头盘旋了一下:“发火了?”问他是不是怒了。卫容摆了摆手:“给他了,取下了一个吴家的人,位置换给他了。”赵绾笑了一下:“坐山观虎斗。”
吴家和徐家都对他不利,他不过是让两家斗起来罢了,与他来说确实是一下就转劣势为优势了。
方才休息了一下,九儿又跑了进来说是太后娘娘派人来了请卫容过去一趟。这屁股还没坐热就说要去太后那里了。
九二见了卫容出去,倒是又开始和赵绾说起话来:“听说今儿太后又去看了看庄贵人,这时候叫皇上去估摸着就是说庄贵人的事情。”
这么一说赵绾倒是有些上心起来,庄贵人是太后的侄女儿,庄家的人管着国库,这庄家上面的人又是太后。她细细捋着关系,看来卫容对庄云这么好不止是图了太后一点子东西了。
九儿见赵绾老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含气:“你就仗着皇上喜欢,总是不算不计的,这么不盘算哪行!”赵绾摇头说:“九儿,我和他同床共枕几年,他的心思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你说的那些东西都是枉然。其一,我在这宫中的靠山只有他,没有朝堂上的势力。其二,凡是后妃摄政,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陆家就是前车之鉴。”
九儿从没想到这么深,以为卫容待赵绾好就是真的只是好罢了,听得赵绾一说,却还是嘴硬了一句:“可是他这般宠你,自然也会为你着想的。”赵绾见九儿想得简单,便再点了点九儿:“皇帝最爱的是江山,其次才是某个女人,万莫要让他江山女人二择其一,那么我就配不上他了。”九儿沉默了,沉默着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她又抬头认真问着赵绾:“那你还跑回来干什么?跟着他干什么?”
赵绾自嘲一笑,又想起了那夜她在箱子里庄云对卫容说的话,又长出了一口老气:“他要万人仰慕江山如画,就让他去吧。若是哪一天他再顾不上我了,我又再说吧。”又看着手指上的翡翠戒子喃喃:“要保不住了。”
没过两日,皇后流产,帝王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听说此事查到了庄贵人的头上,庄贵人死活不承认,太后娘娘也急得焦头烂额,连带皇上也心急火燎的。
赵绾看着太极殿的匾额,捏了捏衣角,进了太极殿。
太后坐在榻上,见赵绾进来,同身边的嬷嬷说了几句话,嬷嬷就端了个凳子让她坐在太后身边。
“你知道为帝王者最要什么?”太后同她谈心一般,仿佛他们以前的那些别扭早已烟消云散。赵绾淡然道:“忍。”太后以为赵绾会说出什么话来,却说了一个忍字,遂继续问:“既然为天下之主,奈何要忍?”赵绾眯了眯眼,看着那帘子后面的一角明黄,又移开了眼:“肩负天下,不忍何能撑到万人称颂?便是万人称颂也要心惊胆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只为天下太平罢了。”
太后凝结,嬷嬷说:“怪不得皇上疼娘娘呢,能看到这般通透的人儿又走哪里去找呢?”赵绾笑着,正好眼角勾着,头上的孔雀金钗上镶嵌的泪珠状翠绿玉晃动了一下,一下子倒是神韵齐备了。太后却说:“怎么忍?你可知道?”赵绾说:“饮尽一杯男儿泪,挥袖赦天下无罪。”
那黄色衣角颤动,向后隐去,淹没在委地的金黄帘子后面,应该是放下了心。
太后握住她的手:“是一杯男儿‘无情’泪,不要让他为难。”赵绾说:“好。”太后问:“皇后的孩子是你害了的吗?”赵绾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应答了一个:“是!妾认罪!”卫容让她旁听那段“吴家庄家”与“国库”的事情,不过就是要她在关键的时候迁就吗?卫容心思,她从来都知道,只是他狠毒起来的时候未免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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