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马车里,昏昏沉沉的,顾展延坐在一边闭目养神。我细细地打量着他,这个男子,注定和我有缘无分了,是吗?他长怿侯世子的身份,传宗接代的“任务”,必定让他妻妾成群。而真心无所交付,因为千仪不会是他的。他也是身不由己之人。而我,和他,不可能,首先我就过不了自己这关,我不会也不能忍受和几个女人共有一个丈夫。
当我拖着病体跟着顾展延在路上拖延了一天后,赶回到影月行宫,千仪已经由莫君锐护送回京了。就是我堕崖的当晚,千仪接到宫中太后急信,不得已,第二天哭哭啼啼地跟着莫君锐回宫了。我试过问芳嬷嬷太后急急召回千仪的事,她一问三不知。
顾展延还建议我在行宫住一段,疗好伤再赶路,可是我怕千仪担心,坚决要回去,他拗不过我,就带着我雇了驾马车上路了。
“你在想什么?”顾展延突然睁开眼,对上我的眼睛,坦荡荡的。前天,早晨我在他怀中醒来时,他也是用这么坦荡荡的眼神看着我。
我躲避不及,虚弱地摇摇头,“没什么。”看着他怀疑的眼神,“我在想公主现在怎么了。她一定很自责,我生死不明。”
“没事,她一定知道你还活着,因为我那么久都没回去,说明是找到你了。千仪想不到,可君锐想得到。”他似有似无地安慰着我。
“其实……”我们两人同时开口,尴尬了一下,我示意他先说。“其实如果你不想回宫,这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话……我心中欣慰,就算他不喜欢我,可他也当我是朋友了,而不是一个“贱婢”。我感激地笑了笑,“我不走,我答应过公主会陪她的,更何况,公主还以为是她自己害我堕崖身亡的,我要是就此离开,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嗯。”顾展延点了点头。
突然,马车一个急刹,我整个向前扑倒,顾展延伸手一捞,接住了我,向外面呵斥,“车夫,怎么回事!”
外面传来了一阵对骂声,“你不要命了!”,“你才不要命!”……
“好了!”顾展延推开马车门,“你是何人,为何拦我的去路。”
“我不找你,我找车里面那位乱红姑娘。”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谁找我?顾展延回过头来看我,我撩起车帘子,看了看,摇摇头说不认识。
“小姑娘,”顾展延说,“请回吧,我们还要赶路。”
小姑娘往路中间一站,“大”字一样打开自己的手脚,“不!我师傅说了,要是我没把乱红姑娘带回去,就让你们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谁家师傅这样跟一个小姑娘说话?我挣扎着走了出来,“小妹妹,你师傅是何人?”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小姑娘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
马车跟着小姑娘,兜兜转转,进入了一个小村镇,在一家小医馆门前停住了。
“待会儿小心点,见机行事。”顾展延扶着我,在我耳边低声说。我点了点头。
刚踏进门,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笑脸相迎,“行啊,宁儿,这么难请的贵客都被你请回来了,为师要好好夸夸你。”
我福了一下,“不知老人家找乱红来有何事。”
“你看看我这儿是什么地方。”老者的眼睛四周扫了扫,“既是医馆,就自然是看病了。”他指了一下椅子,让我坐下,又伸出手来,示意我把手伸出去让他请脉。我迟疑了一下,看看顾展延,他点了点头。
老者半眯着眼,搭上了我的脉。他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还无端端要给我看病,重要的是,他如何得知我受伤了,又知道我会从这里经过。看顾展延的神色,他应该对此人有所了解,不然他怎么会让我给老者把脉。
“嗯。”老者沉吟一声,握起笔,奋笔疾书,写起了药方子。“你且在我这儿住个三五天,吃完我开的药,再赶路。”
顾展延扶我起来,冷哼一声,“鬼医,你该进入正题了吧,你要什么。”鬼医?一般什么江湖上厉害的大夫,不都叫神医吗,这个怎么是鬼医?
“长怿侯世子,好眼力,我鬼医虚化你都知道,佩服!”鬼医大笑一声,“这位姑娘,是老夫自己要救的,不带任何条件。”
“呵呵,”顾展延冷笑一声,却是对我说,“乱红,你可知道,眼前这位为何叫鬼医?”他自问自答:“鬼医师出神医无雍。神医无雍是大贤之人,悬壶济世,分文未取。这位鬼医深知,有他师傅神医的一天,就没他的出头之日,于是他痛下毒手,杀了自己的师傅。从此打起了鬼医的名号,每救一人,都要被救之人付出极其高昂的代价。”鬼医微笑听着,也不辩解。
还有这等事?这种人不能近。我看着鬼医,说:“乱红无德无能,想必不能为鬼医效劳,而且乱红伤势日渐好转,无需劳动鬼医大驾。就此告辞。”
顾展延扶着我准备离开,鬼医在后面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救了你,不想知道是谁要我出手救你?长怿侯世子,她的伤势你想必略知一二,她如此一路颠簸,未回到京城,便踏上黄泉路了。你就看着她去送死!”
鬼医的话镇住了我,不是我的伤势,而是那个救我的人,听他的话,他一定和我的救命恩人打过交道。“他是谁。”我转过身来盯着鬼医。
“他的身份,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他为了救你,也受了内伤。”鬼医说得坦坦荡荡。
“留下吧。”顾展延看穿了我的心思。
“宁儿,送两位贵客到客房去。”鬼医吩咐道,又取出一个很精致的瓷瓶递给我,“这是凝肤露,治你额上的伤。”
“不必了,这点伤,不劳鬼医。”顾展延冷冷地说,他对鬼医的态度有点让我好奇,就是不相信他,也不必这么明显地排斥吧。肯定有问题。
“哼!不识好歹,”那个叫宁儿的小姑娘低声地嘟嘟囔囔,“上次那个丑王爷来,我师傅还不肯给呢。”
“宁儿!”鬼医大声喝止。
宁儿的话,我听得真切,心中一动。伸手接过鬼医的药瓶,微笑道谢,和顾展延跟着宁儿走了。看来,我得找机会好好跟顾展延谈谈天仪的形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