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看他,红色的火焰照着他美好的轮廓,那双美丽的眼睛给我几分不真实的感觉。他缓缓开口:“我十一岁的时候,父亲纳了一房妾,那个女人是我们长怿侯府上的一个丫环,相貌平平,却非常有智慧,自然也很有心计。可是她的智慧用错了地方,她在父亲身边伺候着,常借机煽风点火,编排我母亲的不是,还设了陷阱给我善良的母亲跳。在我十二岁那年,母亲郁结成疾,病逝了。自那以后,我指天发誓,一定要为母亲报仇,并且也开始对出身卑微却一心想要踩着别人的肩膀攀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深恶痛绝……”
我静静听着,听他讲他是如何在十四岁那年,一步一步将那个女人引进地狱的。一个满怀仇恨的十四岁少年,为母报仇,借刀杀了自己的庶母。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站得越高,苦就越深重。这一切一切,谁来救赎?那么他之前那么讨厌我,也是因为相貌平平出身卑微的我,有太多的小聪明,一副不像奴婢的奴婢相?尽管理由很牵强,尽管他确实过于偏激,但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好了,故事说完了,现在你来告诉我,我该称呼你,宫女乱红,还是艺妓江珊?我继续对不守规矩的乱红冷眼以对,还是对才艺兼备的江珊青眼有加?”他一句惊雷,震醒了沉默中的我!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为什么说我是江珊?良久,我矢口否认,“什么江珊?顾世子开玩笑吧,乱红就是乱红,不认识什么江珊。”
他坐过来,伸手抬起我的下颌,逼我看着他,也端详着我,“这脂粉不施满脸病容的面容,如清水芙蓉般动人,岂是乱红丫头的资质。”
我又一惊,我伸手一摸,我的脸!难怪他的眼神那么不同寻常,我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什么妆容都被泡得一干二净了,现在出现在眼前的,自然是风雨楼艺妓江珊。
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竟然安慰了一句,“不用惊慌,你既然选择以平凡的面容示于人前,自然有你的缘由,我不会揭穿你,”他话锋一转,“但是,我必须知道原因,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身份出现在千仪面前。”
顾展延,你是怕我伤害千仪吧。我即使害尽天下人也不会害千仪,你不知道,我告诉你。“顾世子,我冒昧问一句,你有多喜欢长公主。”
他像被我看穿了了一般,脸露窘色,不发一言。我继续说:“长公主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她那么善良那么恬淡,即使身为女子,我也同样真心欣赏她,我视她为姐妹,我看着她长大,我不忍她受到一丝伤害,所以,你不必怀疑我对长公主的用心。至于我以假面示人的事,相信不用我说,世子也该知道皇宫是一个什么地方,也该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我这么做,仅仅是为了能在不久的将来全身而退。”
“如此说来,你的全身而退,也包括对六皇子明宬?”他看着我,仿佛想看进我的心里去。我点了点头,他又喃喃自语:“没错,你是一个局外人,你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六皇子可以给你最显赫的身份,你不要,不过若以江珊的天资,看不上那个宫里木讷宫外滑头的六皇子,也是必然。”
宫里木讷宫外滑头?我扑哧一笑,明宬啊明宬,你在别人的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啊,我更加坚信,在乱红面前的六皇子,才是最真实的人。明宬,你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啊。
“顾世子,我……”我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猛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攫住了我,体内像有一股忽冷忽暖的气流窜来窜去,时冷时热,五脏六腑瞬间剧痛起来,我猛地抓住顾展延的衣袖,“啊”地惨叫一声,冷汗如雨下。
“你怎么了!”顾展延脸色一变,伸手捏着我的脉搏,脸色越来越寒。
啊!我痛得又忍不住大叫一身,一口鲜血噗一声喷了出来!心中转了不知多少遍,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隐冥不是说我会安然渡过危难吗,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