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太后五十八岁的寿辰,皇帝在灵籁阁大宴群臣,为太后贺寿。
灵籁阁一向是皇帝用来宴请各方宾客的,偶尔的皇宫家宴也设在这儿。今天的灵籁阁格外热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大概容纳了好几百号人,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自是不说,有一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些场合过的人,居然也来了——乐然王,他的出现无疑是在灵籁阁甚至皇宫中投下了一刻炸弹,辐射范围之广,无可形容。
记得刚才他刚出现时,脸上罩着一层厚纱,看不见脸上的伤疤,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锦袍,身量颇高,一路过来,犹如一个弱不禁风的美人。他是和他的母亲乐太妃以及小儿子明颖一起进宫来的。众人一看,莫不大吃了一惊,十几年来的乐然王竟然参加太后的寿宴来了,顿时议论纷纷。连皇帝也惊得从鸾座上走下来,亲自迎接这个进在京城却许久不见的弟弟。乐太妃则巧笑嫣然地看着太后,解释说,说了要给太后姐姐一个惊喜,就把儿子带进宫献艺贺寿来了,又说她孙儿们孝顺,近几年来,重金寻找天下名医,总算找到了一位神医,医治儿子的被灼伤的容貌以及沙哑的嗓子,虽没进展神速,可是也颇有成效。今日带儿子进宫,以慰太后当年对她儿子的关切之心。
这一席话,说没有炫耀的意味是骗人的,可偏偏在这乐太妃口中说来却这般自然,听得没有丝毫不适,真是个讨喜的女人。看起来,乐太妃似乎比太后还要年轻几岁,又或许吧,她深居简出,待在乐然王府,尽享天伦之乐,不跟太后似的,在深宫之中身居高位,也得跟下面的人勾心斗角。太后似乎也不在意乐太妃的一番话,还乐呵呵地拉了乐太妃和她同坐,两个人现在聊得热火朝天。而皇帝则和乐然王、安庆王以及清扬王三个兄弟还有那些个朝廷命官凑了一堆儿。
台下的女眷都在和各自熟识的人窃窃私语,也没几个人在看戏,都是应酬来的。我跟着千仪待在众多的女眷之中,看着台上那些咿咿呀呀的表演,我郁闷不已,从来就不喜欢京剧什么剧之类的,咿咿呀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看得我急出一身汗。千仪旁边坐着的是潇淑妃,她俩人正聊着什么,我杵在千仪身后,百无聊赖,眼睛四周瞟,反正这时也没跟理我规矩不规矩。
莫君锐还是和顾展延坐一起,这两个人,还同进同出,实在有趣,不是情敌吗,我还没见过情如手足的情敌,起码是上辈子没看过。刚才开席之前,顾展延还把莫君锐拉了过来,和千仪打招呼,千仪也故意当着莫君锐的面和顾展延闹笑。莫君锐在一边一声不吭,我真想不明白这三个人,同时也想不明白自己。千仪明明和莫君锐彼此相爱,却又彼此折磨;而顾展延明明也看得出他们的情形,偏偏还制造三人同时相处的机会,自己找不自在。
而我,就是吃饱了撑的,就是……犯迷糊,不,可以说是犯贱!明明知道了顾展延对着江珊说的那番对乱红评价的话,偏偏还要对他有所希冀。刚才他看见我时,桃花眼笑开了花似的,说乱红丫头回宫了,几日不见,爷怪想你的。就这么一句话,我居然脸红了!看在他眼里,满是得意。我懊恼不已,怎么就这么花痴!我刚才甚至还想,是不是真正的乱红还没离开这具身体,是她和顾展延有什么宿世之缘,在对顾展延春心大动还是怎么的。不过这个想法让我没由来地一惊,要是她还在,那我是不是终究还要离开的?
想着想着,感觉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有一种周身发麻的感觉隐隐地刺激着我。我蓦地一抬头,远远地就在人群中发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永远是那样的,带着几分宠溺,几分痴迷,几分无奈,还有几分心痛,看见几日不见的他,我的心一震,明宬,我对不起你。
对他,我是有几分歉意的,出宫的几日,我清醒了,也想清楚了。婵儿的死虽然他有责任,可我何尝没有,而当初我对他的误解和指责,也是过分的,而他也帮了我找回吴艾,否则,吴艾说不定现在……那么我就是死,幽冥地府里,也没脸见婵儿。而我回宫来几日了,也没有让他知道,当时出宫,他也不知道,说到底,他所做的一切,从过去到现在的一切,他丝毫不必这样为我,可是我却……心安理得地利用了他,而他也心甘情愿地被我利用……明宬,对不起。如果……如果……和我说出那句话的人是你,而不是顾展延,现在的情形是不是会好一点?是不是我们注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傻?
我心思一下子乱了,逼自己转过头,不看明宬,却又一眼撞上了明宏!他也痴痴地看着这边,当然不是在看我,我观察了一下,没错,是在看潇淑妃!明宏啊明宏,你也太放肆了,千人万人面前,居然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你父亲的女人,吃了豹子胆了不是?我在心里冷笑一声,回宫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万全的计策,要保证我自己全身而退,又要保证让明宏自食恶果,却一直不得法,看来,如今有法子了,只是,这个法子险境重重,还可能会牵连到无辜的人……我要去做吗?
此时,舞台上几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半空中火花散开,很是好看——像是焰火,却又不是,我一直都没弄懂这是什么弄出来的焰火效果——众人回过神来,原来大戏演完了,小戏该上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