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地走出了风雨楼,我最后回头看一眼晨光中的风雨楼,牌匾上“风雨楼”的三个镀金大字在晨光中显得寒气瘆人,这里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青春,更埋葬了多少夜夜守在深闺中的女子,也差点埋葬了我,独独没有埋葬那群负了天下的寻欢客。可对风雨楼,我没有憎恶,没有不齿,永别了,风雨楼。这个差点让我失去自己的地方,我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此刻的宁静是短暂的,天一亮,会立刻热闹起来,寻欢卖笑又相续上演,而我,无心再看。想必凤娘不会为我的失踪大惊小怪,我留信说明了,而且当初也是说好的,我来去自如。凤娘也算是个风尘奇女子,不知道她有什么故事呢,不过,这一切都与我无干了。
黎明时分,送走云影后,沐浴更衣,洗净青楼里的浓厚气息,对镜梳妆,换上乱红的妆容,那个平凡的其貌不扬的婢女。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画皮的女鬼,灵魂永不示于人前,只占据着乱红的皮囊,随心所欲地描绘自己的容貌,却心惊胆颤地在凡人的面前步步为营。其实我怕有一天,有人发现我的来历,会不会把我视为异端,置之死地而后快。不过想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杞人忧天,我循规蹈矩,守口如瓶,如何能让人得知自己的底细。停止这种无聊的想法,我自嘲地笑笑,向安东门走去。
很顺利地就进了宫,安东门的侍卫没有为难我,看到我出示的千仪宫腰牌,便放行了。
重新走在大气磅礴的宫廷建筑群中,久违的束缚感又回来了。此番回宫,凶险难测。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势单力薄,也要螳臂当车,我只知道,婵儿死得太冤了,吴艾死得更冤,所以我要明宏不得好死!以德报怨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踏进千仪宫,我朝里面试图欢快地唤一声,“乱红回……”,看见眼前的景象,忙止住了声,庭院里走道两边站了几个宫人,谁来了,这排场?难道千仪……
“公主!公主——”我一边走,一边喊,一头撞上了一个人,糟糕,又撞谁了!还好没碰倒人家。
“哟哟哟,我这老骨头。”我抬头,看见弥月,呀!急急地说,“弥月姑姑,对不住了,乱红鲁莽。公主怎么了?”
弥月还没来得及说,太后也走了出来,“千仪丫头没事,就等你回来哄哄她了。”语气很奇怪。
“奴婢该死。”我跪倒在地,太后肯定是怪我出宫那么久了,哎,又回到跪跪拜拜的日子了。“起来吧,不要一回来就该死该死的,哀家没怪你。”太后疲惫地说,“你寻亲的事如何了?”
寻亲?我细一想,哦,估计是千仪的说法,“禀娘娘,尚无进展。奴婢叩谢娘娘关爱。”
“此事急不来,”太后叹气道,“进去看看长公主去吧。弥月,起驾回宫吧。”
看着太后远走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她……垂垂老矣,才几天不见啊,宫里发生了很多事吗?
“你回来了。”千仪倚在门边,虚弱地说道,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一旁多亏还是娟儿扶着她,不然她肯定要站不稳了。
我小跑过去,从娟儿手中扶过千仪,心疼地说,“公主,奴婢不过几天不在,你怎么……”我又看向娟儿,“你们怎么能把公主照顾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快传太医。”
“乱红姐姐……”娟儿语塞。
“你别怪她,是我自己的事。”千仪抓住我的手,“不必传太医了。”
“公主,你这是……”我无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从劝慰。
千仪病恹恹地看着我,良久,“扶我进屋吧。”
安置好千仪,把她扶到软榻上躺好,又在她脑后垫了一个软枕,在她对面坐定,有几分气恼,“公主,你怎么能绝食来糟践自己!”扶她一路过来,知道她弱成这个样子,原来是绝食所致,她怎么就想到这么一个馊主意!难怪太后忧心成那个样子了。
“母后逼我的。”千仪痛心地说,“她要我在莫君锐和顾展延中选一个。”
啊?这算是哪门子的选驸马?不过不对,千仪是喜欢莫君锐的啊,怎么是逼?“公主,难道你不喜欢莫将军?为何说是太后逼你?”
“我不要他!”千仪恨恨道,“母后说我必须在这两人中选一个,这是她明明白白告诉我的。母后变了,她不疼我了,她巴不得要把我嫁出去。”这明明是赌气话。
这是怎么回事?必须在二人中选一个,为什么?莫君锐,顾展延二人……难道是……肯定是!历来皇宫嫁出去的女儿,有几桩不是政治婚姻?远的不说,就说七公主那个未见面的驸马,长安侯世子,听说就是一个病秧子,所以才连百花节都没出现。可是太后是不疼千仪了吗?不见得,她给了千仪选择的机会了,“公主,那你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坏了自己身子,不值当啊!”
“对,所以我刚才告诉母后,我选顾展延!”千仪依旧口硬,难道她和莫君锐又谈僵?这个莫君锐,明明是驰骋沙场的英雄,怎这么小的事都闹不明白,他就真的不喜欢千仪?我不信。千仪要选顾展延?不行,她不能选他。
“公主,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不能草率,更不能意气用事。顾展延,就真的是你心里要选的那个人吗?”我提醒千仪,同时也在心中问自己,我拦千仪,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自己?顾展延!难道在他如此鄙视我之后,我还要惦记于他,就为那句什么都不是的话?乱红啊乱红,你何时能清醒。
不,我不是为自己,我是为千仪,顾展延如果真的是喜欢千仪,他就不该在追着千仪时,又跑去风雨楼找江珊,不专情的男人,我不相信他能给千仪幸福,而且……“公主,你可知道,远在玄洲,顾世子已有两房妾室,而莫将军,依旧孤身一人。”
“那又如何。难道我要弃快乐而选痛苦吗?他不要我,他说他不要我,你知道吗,乱红,他和母后一样,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了,不是我妄自猜测!”千仪垂泪道,“我宁愿要一个三妻四妾却怜惜我的人,也不要一个守住我一人却要我独守空闺的人。”
我头痛,这些人,怎么就这么不痛快,爱呀爱的,明明白白就好了,考虑那么多作甚。他们何来那么多的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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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道歉,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