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寻人的人陆续回来,可是没有人带回好消息。张伯也回来了,他一进门,我就看见他阴沉的脸色。如今,我只能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大门口,顾展延是最后的希望了。
“姑娘,夫人醒了,她找你。”张伯轻轻地唤醒出神的我。我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往内庭走去。“姑娘,你……”张伯看我的样子又叫住了我,我抱歉地对他笑了笑,说:“乱红知道了。”他是怕我的神色出卖我。
进了屋,看见千仪倚在床上,脸色很差,双眼无光地盯着地板。
“公主,你醒了。娟儿她们上哪儿去了,怎么不在?”我看见室内再无他人,问千仪。
千仪抬头看我,说:“乱红,你过来,我有事问你。”我心里打起了鼓,在她身边坐下。她牵过我的手问:“乱红,潇淑妃她怎么样了?”
“她……走了,皇上下令以贵妃之仪厚葬潇淑妃。”我状似轻描淡写地回答千仪,不想惹千仪激动,她如今是两个人的身子了。
那日世魇钟送走的正是潇淑妃。她是自杀,还留了遗言,说自己病入膏肓,不忍再拖着病体苟活于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十二皇子,她不希望十二皇子文治武功,只求他平平稳稳过一辈子,请琴艺高超美名满天下的乐然王收她的小儿子为徒,请皇上垂怜,同意她最后一个请求。且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饶小皇子一命。皇帝自是不得不答应了。
树倒猢狲散,潇淑妃的娘家,已经彻底把握不住十二皇子这个筹码了。潇淑妃以自己的死,保住了十二皇子。无论皇帝和乐然王之争鹿死谁手,为堵天下攸攸之口,十二皇子都会被好好护着的。
“那宸儿呢?”千仪又问。我轻轻拍了拍千仪的手,迟疑了一阵,说:“十二皇子受了刺激,如今,已口不能言了。太医们绞尽脑汁,束手无策,如今他已经被乐然王接到乐然王府了。”
“淑妃,宸儿……”千仪泫然欲泣,“上苍为何如此不公,宸儿还是一个孩子啊,如今成了一个哑子,又寄人篱下,即便受了欺负,也无从诉说啊。乱红,我们给潇淑妃出的这个主意,终究是错了啊。不如,我向皇上请命,把宸儿接到将军府来。”
千仪啊千仪,你是糊涂了啊。我刚想开口,她又将我的话堵了回去,她悲怆地说:“我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我如何能将宸儿抚养成人。”
“公主,你别胡说,莫将军会回来的。”我想安慰千仪,却发现言语苍白无力。千仪摆摆手,说:“你就别再骗我了,我虽不理朝政,可我不傻。通敌叛国的罪名,就是母后还在,都保不了我们。我不怕死,我只是不甘心,莫家世代忠良,到了了却被污了名声,我如何对得起莫家的列祖列宗。乱红,你和展延这些日子辛苦了,为了我和君锐。只是我们无以为报,无论上天入地,我们都会为你们祈祷的。等我们走了,你还是回你的地方去吧,隐居起来,终此一生,无须再涉足朝堂江湖了。”
千仪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吗?如果一个人生无可恋,如何能保住他的性命。“公主,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决定真相告诉她。
此时,嘈杂的人声从正厅传来,由远而近,千仪蹙眉往外看去。我站起来往外看了看,反了啊他们!“公主,你先歇着,我出去看看。”
长廊上,张伯领着几个家丁拦住来人,双方正僵持不下。来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华贵的意料,衣服上的八卦图还是真丝线绣上去的,此人估计就是那个妖道国师吧。他后面还了个太医、太监和几个小道士。
“放肆!”我语出惊人,他们停了下来,齐齐看着我。我款步走近他们:“长公主正在休息,你们如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惊扰了公主,你们谁来担待。张伯,这是哪儿来的人,竟敢在将军府吵闹。”我望着张伯,像他眨了眨眼睛。我必须震慑住他们。
张伯了然,向我恭敬道:“姑娘,他们说是皇上派来的,要给长公主看诊。”张伯恨恨道,蔑视他们,“大国师率太医及一干人等奉命而来。”
所谓的大国师洋洋自得,斜眼看着我,一副想我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神情。我赔笑道:“原来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国师啊,失敬失敬!”却话锋一转:“你好大的胆子,皇上叫你们来给长公主看诊,没叫你们来将军府捣乱,你们这群目中无人的家伙,长公主和骠骥大将军你们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国师讪讪地对着我说:“姑娘好大的脾气,不知尊驾高姓大名。”
“什么长公主和骠骥大将军,秋后都成了泥。”太监蔑视地说,“国师,不必理这个被逐出宫的宫女,皇命要紧。我们闯进去吧。”
太监的话刚说完,一个快速的人影闪到他跟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啪两声,太监被扇了两耳光。在场的皆惊愕了,我看着气定神闲的张伯,原来他还是高手啊。“你,好大的胆子,一个管家,竟然敢对我动手,你你……”
“公公好大的官威,本宫有失远迎。”千仪的声音传来,冷似寒冰。感觉身边有人轻轻一碰,千仪已经站在了我的旁边。
“长公主,奴才……”太监似乎知道发憷了。
“你们回宫去吧,本宫看了大夫,已经没事了,替本宫谢谢皇上的关心,休要再吵。”千仪下逐客令。
“长公主,贫道以为,宫外的大夫始终不及宫里的太医,长公主就让太医给公主把个脉吧,也无甚大碍,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有这说话的功夫,贫道早回宫复命了。”妖道说着给他的跟班们使了使眼色,两个小道士上前架着千仪,我和张伯一看,不得了,他们竟敢来强的!张伯刚欲动手救下千仪,可国师身形晃动,上前拦住张伯,两人交起手来。招式变幻之快,我根本看不清谁是谁了。
千仪哪受得了这奇耻大辱,挣扎着。我则被这些家伙按住了脉门,完全使不上力气,将军府的家丁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傻傻地看着。太医大气都不敢出,走到千仪跟前说了声长公主得罪了,便替千仪把脉。
正在众人乱成一团之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来,身轻如燕,速度之快,如离弦的箭,黑影一脚踹翻了抓着我的道士,又一个空中飞旋,把正在和张伯打斗的妖道国师踢飞,撞在了过道的柱子上。国师躺倒在地,痛苦呻吟。黑影随即飞过屋顶而去。见此情状,众人皆反应不及,只是愕然地看着。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正厅传来,顾展延带着几个人出现在长廊上,他一眼看见千仪的情形,使出轻功——正如我在天然居初见他时他使出的类似凌波微步的轻功——飞速而来,蓝影重重,三拳响过,架着千仪的道士和太医滚倒在地,连呻吟都没胆子,就赶紧起身跪地求饶:“长怿侯饶命,长怿侯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