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离开的时间,沈珺颜越是无法平静下来。有时候会望着蓝语默默发呆甚至落泪,有时候会在她休息了之后轻轻走进她的房间,静静的坐在床边,望着她的脸。
而很多时候蓝语都是醒着的,只是不敢睁开眼睛,她不知道在那个时候睁开眼睛的话要和母亲说什么才好。有时候也会觉得愧疚,虽然整个事情她不是很清楚,但是她渐渐开始试着去理解母亲,理解她曾经做过的一切让自己难以接受的事情。虽然蓝语依旧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生父会是那样一个人……
中午秦碧尧派人送来了机票。沈珺颜开门,接过机票时脸色立马变成了灰白色。
“小语,你的机票,秦碧尧让人送了过来。”沈珺颜推开女儿的门说着走了进来。她轻轻将机票放在桌上,叹息一声,倾身坐了下来。
“小语,你真的特别想去留学吗?或者说,非要跟着那个人去那个地方留学?”沈珺颜虽然知道,自己和女儿之间的禁忌是什么,可是依旧忍不住说了出来。
“妈——不要担心,我只是去留学而已!”蓝语弯了弯唇做出一个微笑的动作来,可是因为笑的太僵,让人看了觉得是在敷衍。果然沈珺颜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小语——”
“别担心。”这一次蓝语连给母亲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就打断了她的话。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她,一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表情。
沈珺颜无奈,只得轻轻从蓝语的房间里退了出来,关上门,一个人在门口站了许久。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在这二十几年来要经受这样的煎熬。
以为等小语长大之后,大家都会忘记过去,忘记那个人,可是……
“后天就要走了,你的行李收拾的怎么样了?”秦思淼打来电话问。
“早就收拾好了。”蓝语不知道心底是雀跃还是不舍,总觉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操纵着自己一般。
“对了,你的身体——医院没有嘱咐什么特别注意事项吗?还需不需要复查?”秦思淼似乎比蓝语更加紧张,直到早晨拿都了机票,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而这个女子,让他第一次失魂落魄的女子,居然真的要和自己一起去那个城市生活。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在秦思淼的心底,这已经是百分之八十胜算的一步了,他想,只要迈过了这一步,一切都会进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我身体早就好了,只是三个月后再做一次例行检查就好。”蓝语声音有些急速,在秦思淼听来,以为那是因为兴奋而发出的轻快的声音。
他脸上挂着笑,缓缓的放下了电话。
“拿到机票了吗?”
晚上,柯南终于忍不住,还是拨了一通电话给蓝语。他故意说的很轻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失落。
“早晨拿到的,星期五早晨的飞机。”蓝语说着停顿下来,其实她很想问一问柯南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一起去看看那个给了她生命的人所生活过的地方。
可是话在快出口之前,就卡在了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不能去送你。有些忙,走不开——”柯南为自己不能送蓝语解释着,却似乎越解释越糟糕。“我是说,最近编辑部缺人手——”柯南说完了这一句停了下来,顿了一会,才又轻声的温柔的说“小语,其实我想说,我不想送你离开。我不想将你送去另一个国家,送去另一个人的身边。小语,我想最后确认一次,可不可以再次考虑一下,不要去那个国家,至少不要和那个人一起去那个国家!!”
蓝语沉默着,握着电话。她只觉得心底暖烘烘的有什么东西滋生开来,却又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她想说,柯南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人生活过的地方,想要走一走他曾经走过的路,在他读过书的图书馆里翻一本旧书,从他旧朋友口中听一听关于他的往事。可是思路一触及到秦碧尧,她马上一怔。
秦碧尧??!他的旧朋友?
蓝语怔怔的愣在那里很久,其实这么多天以来,她不是没有看到秦碧尧眼里的热忱,也不是没有听懂母亲担心的事情,她只是刻意的将这些自己以为危险的讯号屏蔽,然后躲在自己的空间里,想象着未来的日子。
那么轻率的答应了秦碧尧的邀请,是不是就等于默认了他的感情,或者说没有拒绝他的感情??!怪不得所有人都会这么介意自己跟他一起出去。
“柯南——我只是……”
蓝语结巴的话,还没有说完,柯南就急急的打断了“你不用解释,小语,只要你喜欢,我永远都支持你。”
他还是误会了!!蓝语着急的握着电话,还想要解释一些什么,可是柯南已经在电话的一端匆匆忙忙的说了一句“祝你一路顺风,再见!!”
啪嗒一声挂上了电话。蓝语听着电话里嘟嘟传来了电话盲音,心底突然空落。
想要拨回去解释,可是,要说什么?明明是自己当时没有说清楚,当着柯南的面没有说清楚……
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烦躁什么,只是心底那种奇奇怪怪的情绪让她无法平静下来。
“有个地方,我觉得你值得去一下。”下午秦碧尧来到蓝语家,对蓝语说。
“什么地方?”蓝语一脸茫然,可是姿态却明显的变得疏远起来,不在嬉笑着像个孩子一样跟在他的身边。
秦碧尧有一瞬间的懵,却很快的调整了过来,望了一眼身后的沈珺颜。了然的笑了笑,他以为蓝语是因为顾及沈珺颜才会如此对自己疏淡。
“到了在告诉你。”他故弄玄虚的说。
车子一直沿着高速公路开出了市区,然后开进了郊区……
秦碧尧又带着她乘坐舰艇,直到眼前出现‘幻光岛’三个大字,蓝语才突然明白过来。秦碧尧要带自己去看的是什么地方。她的脸上惊异的表情迅速闪过。
他怎么会带自己来这个地方?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看看你父亲生活过的地方吗?这里就有一处,他曾经住过一小段时间的小屋。”
“那个小木屋?!”蓝语记得那个地方,在自己十六岁时,阴差阳错走进去过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她看到了那副画……
“你知道这个地方?”秦碧尧惊讶的望着蓝语,他以为这个地方除了自己没有谁会知道,因为在这个潮湿的森林里建那样一座小木屋的人,估计只有董逸之这样浪漫而对生活一无所知的人才能干的出来。
“我很早之前来过这里。”蓝语回忆起十六岁的那个夏天,和姐姐的同学一起来这个小岛上玩,她因为独自写生,和姐姐走散,走进那间开着门的小木屋,然后看到生父和母亲的画……那天原本闷热的林子里突然吹来一丝凄冷的风,她记得特别清楚。
可是当时不知道,那个木屋和自己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你十六岁的夏天进去过??!!”秦碧尧惊讶的眼睛瞪的圆圆的望着蓝语,许久才幽幽的说“那就是说那个夏天我来到这里,整理他散落下来的画作时曾经看到过你?!”
秦碧尧想起当天的自己,好不容易打开了小木屋的门锁,可是一拉开门,自己就被扑鼻的霉味熏出去好远。想一想这个小岛除了偶尔有游客进来,其他时候都很少有人过来,所以他索性就将房门虚掩着先到附近散步观光。再回来的时候,就见一个纤弱的少女,披着一头漆黑的长发,一双惊慌的大眼里忽闪着惊异的光,迅速的从小屋里跑出来,隐没在了林中。他曾经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眼花,或者那个少女是传说中的精灵……
“原来那个夏天你也来过这个小屋?”蓝语惊讶的望着秦碧尧。“可是你说整理他散落下来的画作?是什么?难道就是我看到的哪些简单的素描?”蓝语问。
“是——”秦碧尧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望着蓝语“也是因为哪些画,你母亲对我十分介意。”
“因为哪些画?我母亲对你介意?什么意思?”蓝语追问。
“你母亲没有和你说过吗?我依了你生父的遗嘱,将他身前所画的关于你母亲的所有画作送给你的母亲,可是我没想到你妈妈看到那些画非常难过的样子……”
后面的话蓝语几乎都没有听见。她想起母亲追问自己在疗养院的时候,怎么会那样一副画出来。
蓝语皱起的眉头久久都没有松开。原来母亲一直都是如此在乎自己。
她心底有些酸楚有些欢庆有些说不上来的愧疚。总之这满满的情绪让她对‘生父’对那个从未谋面的人似乎突然没有了期盼。
“蓝语,蓝语。”秦碧尧见蓝语一副茫然的样子,轻轻握住她的手唤她。
蓝语“嗯——”的应了一声,惊觉过来,慌忙从秦碧尧手中抽出自己的双手,轻轻的说了一句“麻烦送我回去吧。我不想知道太过。”
秦碧尧错愕的望着她,却没有开口问。
他那样沉着的人,不论心底如何的汹涌,都不会让人在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只是心底依旧空落落的,就似掌心,还留着小语那双微凉小手的触感,却空空如也。
他让人将舰艇原路开了回去。然后开上车沿着原路奔驰。车上的气氛异常凝重,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谁也没有心情开口,打破这片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