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净踏进那个灯光昏暗的酒吧,一眼就望见了坐在角落里独自饮酒的季风。
白色的衬衣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耀眼,仰着头冲着走向自己的蓝净魅惑的笑,一张脸在昏暗灯光的勾勒下,显出一种无以抵抗的低迷诱惑。蓝净轻轻坐在他的对面,见他醉眼迷离的样子,伸手想要从他手里接过酒杯,他轻轻一躲,就挪开来。
“要么陪我喝酒,要么走开。”声音很冷凛冽的从他薄薄的唇间蹦出来似将蓝净的动作冻僵在哪里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将伸出的手收回来。
蓝净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缓缓站起身来,眼中原本那一抹关心的目光瞬间消失,变成恼怒的,惊异的,被羞辱的眼光,狠狠的盯了季风几分钟,转身就走。
“陪我喝酒。”还没来及迈开脚步,季风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紧紧的,捏的蓝净细细的手腕生疼。
“放开我。”蓝净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呼来唤去,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如此戏弄过,还是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蓝净羞怒的想要抬手给他当头一掌。
“坐下来,陪我喝酒。”季风依旧紧紧的握着她的腕,低着头,看起来已经喝醉,白色的衬衣弄的很皱,领子敞开着,露出胸口古铜的皮肤。他轻轻昂起头来,满眼祈求望着蓝净再说一句“陪我喝酒。”
脸上的落寞委屈落入蓝净眼里,像个怕黑的孩子。她轻轻叹口气,伸手一根一根掰开季风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指,见季风眼里的失望氤温蔓延开来,然后颓然的低下头去,伸手去拿桌上的酒。
“我不喝烈酒。”蓝净一把将酒瓶抢在手里,倒了浅浅的一点在季风的杯子里说。
季风见她坐下来,目光恍惚,突然舒心的咧嘴一笑。
“有没有体验过尖刀轻轻划开皮肤的滋味?”季风已经完全喝醉,低低的伏在桌上,眼波迷离而凄清的望着蓝净说,“那种激烈的刺痛感,让人有骤然而至的兴奋感,让人突然清醒……”声音渐渐变小。
蓝净伸出手指,轻轻戳一戳他的脑袋。“喂,你不会睡着了吧?”
没有声音。他居然真的在她坐下来的半个小时内睡着在了酒吧里!
蓝净不可置信的用力推一推他“喂?!”声音很大。季风却只是轻轻的蠕动一下,砸了砸薄薄的嘴唇,没有醒过来。原来是又醉又睡。蓝净抓狂,站起来用力扯起他的胳膊,想将他弄醒过来。可是力气太小,不论怎么拽他都一副睡意深浓的样子。
蓝净恨得牙痒痒,好不容易将他连拖带拽弄出酒吧,想要开车过来,却不能将他丢在地上不管,只好伸手挡了一辆出租。上了出租才想到,不知道他住哪里,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人可以让他留宿。让司机开车在自家门口绕了三圈,无奈只能将他拖回自己房间。
蓝净推开门,将季风拖到沙发边,推搡上去。他腿太长,小腿长长的拖在地上。蓝语皱着眉头望了半天,忽一口气,转身钻进浴室。满身的酒气能将人熏死。她一边咒骂着一边将自己浸在蓬头下……
半夜季风口渴,从睡梦中醒过来。脖子酸痛,浑身骨骼似要断掉一般的僵硬,刚想坐起身来,“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去。他揉着被什么硬物磕碰的膝盖,呲着牙回想,这是哪里?屋里一片黑暗,看不出是什么地方。他爬起来摸索着推开一扇门。
双手摸索着,想要找到开启光源的开关。突然一双手贴上一张微温光洁的脸,“啊——”两人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蓝净抓起被子将自己脑袋裹在里面,持续的尖叫着。季风不小心手指碰到墙壁,屋子里的灯“哗”的一下打开。季风用手遮一遮刺眼的灯光,转头看到将自己脑袋藏进被窝里还在尖叫的人。抬眼望见墙壁上挂着的蓝净的照片,突然忆起了一些,他好笑的伸手拽一拽蓝净裹在头上的被子说“你带回来的人,还吓成这样!”蓝净闻声,停止了惊叫,将头缓缓的从被子探出来。见季风歪着脖子站在自己床前。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季风伸手揉一揉酸疼的脖子,望一眼蓝净宽敞舒适的大床。
“我的意思是你不在客厅躺着怎么钻进了我的卧室?”
“脖子疼,骨头疼。”季风说着一屁股坐到蓝净的床上来。
“喂,喂——”蓝净叫着,推他一把。
“你昨夜喝的醉死,我没将你丢到大马路上去已经很好。”
“啊——”季风夸张的捂着脖子歪着头叫。
“别装了,有那么夸张吗?”蓝净瞪他一眼,悄悄瞥一眼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疼的样子。
“不会是落枕了吧?”蓝净望一眼季风瞪大的眼睛怯怯的问。
“落什么枕,你压根就没给我枕头!”声音大的吓死人。
“吼什么吼,能拖你回来已经很不错,”蓝净伸手捂着嘴巴打个哈欠,在床头拽来一只大狗熊塞进季风怀里,“先枕这个,快去睡,明天还要上班。”
“沙发上我睡不着。”季风依旧赖在那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双眼睛在蓝净的大床上提溜回转。
“那就睡地板上——”蓝净很干脆的说着,一把将他从自己床上推下去。
“我是你老板,让我睡地板?”
“我是你救命恩人,难道让我睡地板?”蓝净头也不抬,奋力想要将他推出门去。
“你这么大的床,我睡一下能死。”
“去死——”蓝净抬脚在他腿上用力踢下去,季风吃痛,慌忙跳起脚来,蓝净借机将他推出门去。“碰——”的一声锁上卧室门。
“喂,喂,至少给我一张被子吧?”季风大力的敲着门,“喂,喂——”
蓝净刚爬 上 床去,被季风震天响的敲门声气的火冒三丈,“哗”一把拽开房门,丢一床被子在他怀里,说一句“在鬼叫,就从这个房子消失——”刚要抬手关门,季风迅速伸出一只手挡在门中间,讨好的嬉笑着问“那里有东西喝。”
蓝净最后一点睡意都被掠夺了去,愤愤的拉开门,走过去打开客厅的灯,在冰箱里拿了果汁倒了一杯递过去。
“脖子真的很疼哎,”季风看蓝净脸色十分难看的样子,赶紧装作一副可怜样歪着头揉着脖子说。
“谁让你喝的醉死,都不知道该送你去哪里。”蓝净望一眼他歪着脖子的样子,心虚的说。
“那也不必将我丢在那么小的沙发上吧,我一米八多的身高,被丢进一张双人沙发上……有句古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
“早知道将你丢马路上估计这会已经升天了!”蓝净喃喃一句。然后又打一个哈欠。
“对不起,害你没有休息好。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季风突然一改嬉闹的样子说。似乎一下又回到了办公室里的那个行事谨慎的季风。
蓝净望他一眼,怔怔的转身走进了卧室。
季风抱着薄薄的被子关上灯,独自坐在黑夜里。
早晨接到父亲的电话,虽然声音已经不在洪亮,甚至开始嘶哑,可是口气依旧是那样盛气凌人的,依旧是端着一副不容违背的样子说话“晚上一起吃顿饭。”
“没时间。”季风声音很冷,淡淡回一句。
“你这一辈子都不打算见我是不是?”陈家业被激怒的声音颤抖着从电话一端传过来。
“他是不会过来见你的。”季秋坐在父亲的对面,嘴上叼着一根大卫杜夫,身上穿着一件红艳的长裙,闲闲的样子,目光飘渺,纤长的手指轻轻掠过额前的发迹,目光无谓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陈家业望着这个女儿,她越来越像逝去的妻子美娜,艳丽的红裙衬着苍白的皮肤有一种凄苍的美艳感。鬓角的卷发,柔柔的贴在脸庞,眼尾稍稍挑起,时常一种无谓的沉沦样子。
“以后不要在穿这样的衣服!!”陈家业瞥她一眼,口气回转,温和的说。
“哈,这衣服难道让你不安?”季秋目光戏谑,一手轻轻抚着身上的裙子,目光飘向父亲的脸。陈家业脸色变了变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饭桌上依旧沉默,陈家业筷子在空中顿了顿,夹了蜜汁百合放进季秋的碗里。季秋抬头望了望他,没有吭声,只将百合往碗边拨了拨。
陈家业看在眼里,并不责怪,只做不见。“以后能不能抽时间多来这边吃饭?”
季秋闻言,沉默一会才说“季风知道会生气,我也不想在见你。以后大概不会在来。”声音很轻,飘进陈家业的耳里却让他微微震动。
“你们还那么恨我?我说过事情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
“不。”季秋突然重重放下手里的筷子来,说“事情是我们看到的样子。”说完拽了包转身离开。
陈家业的目光追随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凄苍的双手颤抖着。
“先生,要不要帮你拿药过来。”保姆见他脸色难看走过来问。
“不,不用。”陈家业一手捂着胸口,一边凄然的想,家人都恨我,而关心我的人却都是陌生人。
季秋从父亲的家里奔跑出来,红裙被风吹起飘在空中,她匆匆挡下一辆出租,俯身坐进去。心依旧惶惶不能平静。眼前依旧有父母厮打的影子,还有母亲躺在血泊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