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霂皓轻轻的闭上眼睛,揉一揉太阳穴,疲惫的垂下头去。脑海里恍恍惚惚浮现出蓝语那张清秀而灵动的脸。大的有些唐突的眼睛,似乎水波粼粼。一副惊惧惶恐的样子,站在自己眼前,似在呼救,又似挥手准备离去。他焦急的突兀的伸手在空中一抓,轻轻的呼出了她的名字“蓝语——”
苏霂皓被自己的呼声惊了醒来,他不由的抬起头来,看到正拿着一张毛毯愣在自己身边的安可。四目相对。
安可握着毛毯的手微微的颤动着,眼睛里储满了泪水和失望,她嘴唇嗡动了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最终只是转了身,回到病床上去,蜷缩起臃肿的身体,躲在墙角里。她似做梦一般,以为一切都回到了自己身边,还有那个曾经深爱自己的苏霂皓。可是原来真正做梦的,只是自己,而那个在梦中呼起别人的苏霂皓,只是前来帮她编制一个梦境的人。她内心纠结的疼。比第一次听到苏霂皓说爱上了别人时更加让她难过。她不可抑止的轻轻抽泣着。苏霂皓就坐在她背后的沙发里,长久的沉默着。房子里的空气似乎在多那么一点点压力,就要凝固掉。
蓝语独自来到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区,站在苏霂皓曾经站过的地方,抬头仰望着自己的窗口。窗户紧紧的闭着,似乎依旧挂着她曾经挂上去的那副淡紫色的窗帘,沉闷的味道里有点落寞诡异。
她缓缓的走上楼梯,从包里翻出一串钥匙,抖动着,想象钥匙插入锁子的瞬间,这个门是否还能打开。她犹豫许久,还是轻轻的将钥匙收进了包里。
她走下楼来,轻轻触摸着身边每一个熟悉的东西。和苏霂皓并肩坐过的石凳,一起散步的小径,那些日子突然历历在目,似乎就是昨天才才发生。
“你不必这样。”清晨,苏霂浩提着食物走进病房的时候安可说。“离婚协议我早已签过字,我们随时都可以办理离婚手续。”她缓缓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的说。
苏霂浩将手里的食物轻轻的放在桌上,背对着安可,愣一愣,然后依旧表情平和的说“我帮你打盆水来擦擦手。”然后转身准备出门。
“苏霂浩!!”安可用凄惶的声音嘶喊,“孩子不是你的,你不必为他做任何事情。”她咬着嘴唇终于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苏霂浩停下脚步来,宽阔的背一动,却依旧沉默着走出了病房。
“啊——”安可崩溃的尖叫一声,捧着头,眼泪汩汩流下来。
苏霂浩端着一盆清水,久久的立在病房门口。心底有种苍凉的凄楚。在他们最最渴望有个孩子的时候,他(她)没有来到他们的身边,可是在这个时候,在两人准备转身的时候,他(她)却突然降临……
这算什么?一个极尽苍凉的笑话?他立在哪里许久,直到听见安可隐忍而压抑的哭声,他才快步走了进去。
他拧了一块热毛巾帮安可擦擦脸,看她眼角的泪水越擦越多,他不忍的将她的头轻轻揽在自己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安可喃喃的说。
“……”苏霂浩感觉到怀里压抑着自己情绪的安可,瑟瑟的有些发抖。“或者,他(她)是上帝派来解救我们的天使。安可,让我们一起努力,一起为我们的家我们的孩子努力好吗?忘记过去,忘记所有往昔里的人,只有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他低头望一眼伏在自己怀里的安可,泪水模糊的眼眸里写满矛盾和疑惑。
安可见苏霂浩注视着自己,她别过头去,倔强的说“孩子,和你无关。”声音很冷,却微微颤抖着显得不够坚定。
苏霂浩不言语,只是依旧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许久才说“为什么当初不解释?为什么让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让我们为之付出了这么高的代价。”苏霂浩亦眼眶里溢出了眼泪,他昂起头来,痛心的说着,将怀里的安可拥的更紧。内疚、自责……许多情绪涌上来。可是唯独爱,渐渐淡的看不见痕迹。他在低头看一眼伏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委屈的纠结的表情让他心痛。
“多吃一点,才能让我们的孩子更加强壮起来。”苏霂浩一勺一勺将碗里的稀饭送到安可嘴边。安可乖觉的一口一口吞下去,目光始终停留在苏霂浩的脸上。有几个月没见他了吧,似隔了几个世纪。曾经蒙在他脸上的那层薄凉渐渐淡去,有的只是岁月流过的沧桑和疲惫。曾经那张英俊硬朗的脸,因为某种隐忍的情绪,让他看起来深沉许多,眼眸里也不在有初始的光晕,有的只是一片淡然氤温。
安可不知道此刻是该进还是该退。她怕了此前那样沉默的冰冷的生活,可是这个眼前让她朝思暮想的人,却突然间那么陌生。温情的沉默的自责的沧桑的他,是她从来都不曾见过的样子。
“霂浩——不要因为责任而回到我的身边——”安可忧虑的望着他的眼睛。她从他的眼里看不到爱,看不到希望。
“我们来想想,该给宝宝起个什么名字才好。最好是个女孩,捧在手心里如同小小的公主。”他说到孩子神情变的异常温柔。
“霂浩——”安可在叫他一声,望着他一眼的温柔,无法说下去。
“你说,该给她取个什么名字才好。”他一脸兴奋的样子。“女孩子,小小的如同鲜嫩的花朵,剔透的,微微的芬芳。所以取名字一定不能太过硬挺,不能太过妖媚,也不能太过花哨,更不能太过矫情。想想看,要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安可望着他的脸,久久的。他的脸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柔情的光华。似曾相识。
“孕妇要多多走动。”苏霂浩牵着安可的手,在小区的林荫里慢慢的走着说。自从安可出院,苏霂浩每天都会抽出两个小时陪她说话散步。
蓝语站在林荫里,望着他们牵手走过的样子,心剧烈的跳动,似一不小心就要惊到已经从身边擦过的两个人。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急速的呼吸,看他们低头偶偶私语的样子心迅速沉入了谷底。
蓝语想起苏霂浩留给自己的那封短信,“想要和你一起生活,已经着手办理离婚手续……”哈,多么可笑,以为自己伸手,终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是谁知道,这也莫过幻光一闪而过。她望一眼安可臃肿的身材,临产了吧,她想,然后凄楚的笑出了声音。
待她刚要转身,苏霂浩却突然回头,目光落在她慌乱的眼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喜续而是那种淡然的无奈,久久的映现在蓝语的眼里。
苏霂浩轻轻松开牵着安可的手,刚要迈向蓝语,安可见状不由得紧张,迅速伸手握紧苏霂浩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他。
苏霂浩望一眼安可,停住了脚步。他看着蓝语消瘦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在他目光里倒退倒退,然后转身奔跑出去。他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似被撕裂了一般,揪痛。安可望着他黯然痛楚的脸,轻轻的放开了他的手,望着他。如果这次转身,那么就永远不要回来。安可在心底对他说。可是苏霂浩只是站在哪里,望着蓝语消失的地方,久久的久久的。
安可亦不打扰他站在一端平静的望着他的眼睛。这样深沉的爱……
她在心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