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语耳朵上插着P4,一边听着悠扬舒缓的音乐,一边在地上张开双臂陶醉的轻轻旋转。她好像渐渐入梦,见少年时侯的自己充满好奇的,推开一扇虚掩的门,走进去。
那是一间藏在浓林深处的小木屋,似乎许久无人打理,再加上长年被雨水冲刷,里面有扑鼻而来的霉味。她掩一掩鼻,皱起眉头来。木屋里有简单的家具,桌子上摆着青花瓷的全套茶具。她伸手拿起来一只在眼前晃一晃,看见那只茶碗上有一条淡淡褐色的裂痕,从边沿处缓缓的延伸下去。看来这些物件在这里无人动用已经许久。
她觉得这间小屋似个谜语,在她面前缓缓摊开来。她伸手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几张生满霉点的女子侧面速写,还有一只小小的怀表,怀表是很古旧的样式,大概是纯银的,因为日久不被佩戴,渐渐颜色昏暗下去。怀表旁边有摁扣,轻轻一按哗的一下打开。时针依旧不停的走动,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能够听到噌噌的声音。里面似乎贴过照片,有撕扯下来的粘痕。
她细细的翻看着那一叠女子侧面的速写,画中的女子有一张十分明媚的脸,侧着头,眼睛弯弯的笑的十分甜美。她望着画中人,无故觉得十分眼熟,却不知道从哪里见过。
她将这些速写重新放进抽屉里,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望见挂在墙壁上的一副全家福似的画。画被装裱在镜框中,所以依旧保存的很好。那副画中的女主人,酷似母亲的样貌,只是比母亲年轻许多。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旁边坐着一个同样笑的很幸福的年轻男子,他眼睛很大,很清瘦,样貌十分清奇。
届时有一股风吹过来,顿时林中树叶唰唰乱响,蓝语不由得恐惧起来打个寒颤从小屋中退离出来。她顾不得背起画架,只是胡乱的用手提了,跑去溪边找姐姐一行人……
P4里的音乐突然停止,蓝语这才停止舞动,似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走向窗前准备推开窗户,可是刚刚伸手,就望见对楼有个十分美艳的女人,穿着一件红的有些仓促的裙子倾身站在窗前,怔怔的,目光涣散的投向远方。因为蓝语站在四楼,对方站在六楼的位置。这样看过去,觉得那个女人十分危险,似乎随时都有跌落下来的可能。蓝语不由得捂上嘴巴,倒退两步,转身跑出房间。
她一路奔跑出去,将苏珊拖到自己房间,一个劲儿的说“救她,救她。”手指颤颤的指向六楼的窗口。
苏珊望一望六楼紧闭着的窗,目光十分忧虑的看一看蓝语。轻声的问,“你刚刚看到了什么?”蓝语这才敢抬起头来望向那扇窗,窗户紧闭着,并无穿红裙的女人站在窗前。她一愣,然后非常懊恼。说“我明明看见一个美艳的女人穿着红裙站在窗前,似乎想要倾身跳下的样子……”苏珊轻轻拍拍她的手臂安慰她,或许你该好好的睡一觉。蓝语点一点头,笑的十分乖巧。苏珊忍不住伸手抚摸一下她的头发,从房间里走出来。
待苏珊出去,蓝语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个窗口,那间窗依旧紧闭着,刚才看到的难道又是幻觉?她想一想,伸手掐一把自己的臂弯,啊——剧烈的痛,对面的窗口依旧紧闭着……
她苦笑着转身打开画架,莫名的想要画下十六岁时,在木屋里看到的那副全家福。
苏珊从蓝语的房间里退出来,拨了一通电话给蓝净。
“蓝净,我觉得小语的健康状况似乎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苏珊语气非常沉重。
“怎么。”蓝净站起身来推上办公间的门,心里一惊,追问。
“她今天告诉我看到对面楼上有个女人准备跳楼,可是对面楼上许久都没有安排病人居住……”苏珊犹豫着说。
“啊?!”蓝净惊叹。怎么会?她心想,难道是那件事情留在她心底的阴影?
“我会请胡医生和我一起再次帮她做一次系统的检查……”苏珊说。
“什么时候,我尽量赶过来。”蓝净悲伤的说。
父母已老,她不想将这些事情讲给他们听,让他们跟和自己一起难过焦虑。
“蓝小姐,陈董找你。”秘书小姐拨了内线电话过来说,缓一缓又轻声加一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陈董今天似乎非常生气。”
蓝净答应一声,心烦的将手里的电话啪嗒一声挂上,在心底迅速搜寻着老板不高兴的理由。这个老板虽然有惜才、佣金大方诸多优点,可是就脾气暴躁性情不定发起脾气来又不懂得尊重人这一点,让人应付起来就已十分疲惫。有时候受气,蓝净也想撩起衣袖和他对骂然后潇洒甩手走人。可是自己在此打拼几年,已位居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亦有大展拳脚的机会和平台,若要放弃,不论以后衣食,在哪里还能找得这样一个舞台给自己?
她先平息一下自己的气焰,然后调整状态,伸手拍一拍僵硬的面颊,挂上一个标准没有温度的笑,起身走出办公间。
“咚咚咚。”她敲一敲虚掩着的门。
听见里面传来沉闷的一声“进。”她迈步进去的时候,见他翻着手里的文件,喉咙间含混的低低说了一句骂人话。蓝净刚刚平复的气焰,又噌的一声,升腾起来……
“净,你们这帮人整天都在做什么?你看看这些数据,怎么看的下去?”蓝净就站在他的对面,坐也不是,站也难受。他抬头望着蓝净,一双粗眉立起十分吓人的脸色。这个年已五旬的‘老人’依旧气焰过人。
蓝净不说话,目光瞥向桌上的文件,财务报告。
她张张嘴巴,刚要解释,陈已抬手将文件劈头扔进蓝净的怀里,丢一句“一帮饭桶。”
他平日虽然亦会出语伤人,不会因为你是高管而口下留情,但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自己。蓝净心头的火就呼呼的烧了起来。她紧紧的攥着他丢进她怀里的文件,抬手“啪!”的一声拍到他的面前,丢一句“Shut up! (闭嘴!)老子不伺候了。”陈被蓝净的举动惊住,望着她许久将桌上的文件迎头扔过来喊了一句“滚……”蓝净迅速别过头去,文件直直砸到她的肩上散落在地。蓝净咬一咬嘴唇,弯腰将文件一张一张捡起来,整理一下轻轻放在他的桌上。陈的眼里的火焰渐渐熄灭,他以为蓝净要开口道歉,已经做好一副说“没关系”的样子,斜着眼睛,双手交握着搁在肚子上望着蓝净。
蓝净笑着望着他,倾身靠近他的脸,许久才轻轻说“你是个混球!”声音十分甜美,却语惊四座。连一向久见不怪的秘书都惊得不小心碰翻了陈桌上的咖啡。
说完,蓝净高昂着头,将胸前的工作牌一把摘下来,丢在陈的眼前,转身踩着三寸高的高跟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心底有一种跃跃欲试的解脱感。十分舒畅。她走出他的办公室,完全不顾形象,伸一伸手臂,敲敲酸痛的肩背,跨步走进自己办公间内,一把抓起挂在衣帽钩上的皮包,拽了大衣,转身就走。小助理追了出来,她也不理,拨开她大步跨了出去。
什么舞台,什么事业,都统统见鬼去吧。居然让姑奶奶我在此受了这么久的腌臜气。
陈董还愣在哪里,看一看手忙脚乱收拾洒落在桌上的咖啡的女秘书,问一句“她刚刚骂我什么?”秘书张一张嘴,没敢重述出来。
“她刚才骂我什么?”陈提高声音,吼了一句。
秘书为难的将刚才蓝净的话在大脑里过一遍,依旧没有勇气说出来。
“你聋了?”陈抬手将秘书刚刚捡起的杯子碎片打落在地,瞪着一双眼睛问她。
“You’re a jerk!”秘书冲口喊一句。陈狐疑的看着她,秘书这才惶惶加一句“她刚才说的。”其实自己心底十分解恨,在心底跟着用母语在骂一句“你个混球。”有种报仇雪恨的快意。
“胡医生。”苏珊推门走进去叫她。
这名胡医生来此工作已有多年,是位十分平和的老太太。
胡医生抬眼微笑着说“苏珊,有事?”
“嗯,不知道你忙不忙,我想打扰你几分钟时间。”苏珊说着坐下来。从胡医生手上接过一杯飘着茉莉花香的清茶。
“嗯,说来听听。”胡医生亦捧起一杯茶来,坐在她的对面,饶有兴致的看这她。
苏珊将蓝语的状况向胡医生介绍一遍,然后说出早晨她看到的情景。刚讲到这里,胡医生倏然失色,手指颤抖着将茶杯里茶泼落在白袍上。苏珊惊奇的望着她,她才站起身来用手指弹一弹,落在白袍上的茶叶渣子,缓缓的说“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