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秀莲扬起了下巴,“胭脂,去准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是,夫人。”胭脂立即向府里走去。
程五听着胭脂的话,“夫人要出去?”
“是。”胭脂点头。
程五思索了一番,立即吩咐门房套车,而后低声对胭脂说道,“胭脂,你机灵些啊。”
“欸,我知道。”胭脂得了令便回头出了大门找钟秀莲。
马车从旁边的侧门驶了出来,停在了钟秀莲的身边。
钟秀莲看了看马车,对着赶车的小厮说道,“送我会钟府。”说着她在胭脂的扶持下,上了马车,待胭脂也上来后,马车便沿着街道缓缓的前行了。
钟府在本地也算是名门,钟秀莲的大哥,这些年在仕途上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级别已经高出了程松年几许,程松年不过是个知州,钟秀莲的大哥已经是布政使司了,这也是程家老太太相中钟秀莲的最大原因之一,和程家历代的老爷相比,程松年已是在走下坡路了。
每次想到这里,钟秀莲的心里就暗自揪住,不是程松年不行,而是他已经无心仕途,混到现在的地步,他无非就是想远离她而已。
钟府和程府,一南一北遥相呼应,长长的一段路途,临着程家较近的街市口,有一处空了许多年的宅院,每次钟秀莲经过,她的手就会不由自主地撩起窗帘,瞟向那早已朱漆斑驳的大门和那还算齐整的庭院。
看着紧闭的大门,她总是冷冷的瞅着那两扇紧闭的门,而后顺着马车走远,她会一直看着那沿街的一圈青色围墙,直至淡出她的视线。
出了街市,马车便疾驰在宽敞的道路上了,钟秀莲看了眼身边也年岁不小的胭脂,她不由得就想起了从前的茯苓,茯苓是她自小贴身的丫鬟,多少事她只要一个眼神,茯苓就会帮她去打点,只可惜那丫头年轻轻地就寻了短。眼前的胭脂就是那时,程府新买了一批小丫鬟中的一个,她亲自淘选的,并给她取名胭脂。虽然胭脂时常伴随她的左右,但这丫头总不能和从前的茯苓相比,想着茯苓,钟秀莲是再也不会对谁个下人交心了,因为这世上只有茯苓对她是忠心不二,甚至以死袒护她。想着从前的事情,钟秀莲的心就狠狠的绞痛,她也是不得已为之的。
自从得知罗光年的女儿要嫁进府里,钟秀莲就没有一刻不想着从前的一幕幕,当年的她就是那空屋子门前的一个笑话,二十年了,许多事钟秀莲都可以忘记,唯独不能忘记这个!钟秀莲不着痕迹地拽紧了拳头,她的眼前就晃过了罗秋月的脸,‘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就是她对罗秋月的评价,如果她不是罗光年的女儿,她想她一定也会喜欢她,为胤轩欢喜,或许也会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只是她偏偏是罗光年的女儿,她就容不下她。
她今天会回钟府,不过是来等候回音的,她上次回来就是要大哥帮她打探罗光年女儿的品德之事,这回她就是来等消息的。
将胭脂留在堂前,钟秀莲自个就进了后院的书房,钟冀道正在书案上挥毫泼墨,见她进来,便知晓钟秀莲的来意,只是她不提,他也不会说,“今天怎么会来?松年呢?”他看看她的身后,只她一人,开口便问。
“走了。”钟秀莲闷闷的坐在了侧椅上。
“走了?”钟冀道诧异的说着,执笔的手顿了一下,看向了钟秀莲。
“哥,我上次要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钟秀莲不想钟冀道探讨她们夫妻之间的事情,立即开口问道。
钟冀道想了想,便放下了手中的墨笔,搁在了笔架上,自己也离开了书案,踱到了钟秀莲的身边,“秀莲,不是大哥说你,弄到今日的地步,你还要执迷不悔吗?”
“哥,我只是想知道罗光年那两个女儿品德的事情,其它的我一概不会想知道。”钟秀莲坚持着看着钟冀道,
钟冀道看了钟秀莲好一会,才叹气,“既然你坚持这么说,我不给你好像也说不过去,秀莲,其实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大哥会不知道?你其实还是在意罗光年,如果今天换成了别家的女儿,你还会想要去打探吗?秀莲,她嫁的是胤轩,不是你的胤昊,你着急什么呢?”
钟秀莲抬头看着钟冀道,“哥,胤轩也是我的儿子。”
钟冀道点点头,“是啊,胤轩也是你的儿子,你十三岁就生养了他!”钟冀道拉长了语气,略带同情的看了眼钟秀莲,便伸手将袖笼中的简筏抽出来,递给了钟秀莲,见钟秀莲伸手接过,钟冀道沉吟了片刻,对着钟秀莲说道,“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小事,”他伸手点点钟秀莲手中的简筏,“秀莲,听大哥一句劝吧,正房的位置你也坐了,也有了胤昊了,你还想要什么呢?”
是啊,还想要什么呢?钟秀莲也凝神想着,那个依然紧抓着信筏不放。
钟冀道看着钟秀莲微蹙的眉头,将双手反剪在身后,在书房里踱着方步,“松年也不是绝情决意之人,如果不是你当年做的太过,他也不会如此,秀莲,胤轩这些年虽然敬你重你,难保日后他不会知晓。秀莲,闹腾开来了,最后还是你理亏,下不来台。到时候大哥如何还来帮你调解,哪里再去寻得第二个茯苓,唉……”钟冀道长叹了口气,停在了一面墙前,看向了墙上挂的字画,“还是莫要再插手了,守着自己的胤昊,安安稳稳地过这悠闲日子多好。”
钟秀莲听着钟冀道的声音,刚刚才压下去的心结,此刻又被血淋淋得揭开来了,深吸了口气,才把自己的颤抖掩在了手上,最终她将手中的简筏塞进了袖笼中,“我知道了。”她低下头说着。
钟冀道回望了钟秀莲一眼,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妹妹,笑了笑,“知道就好了,毕竟也是做婆婆的人了,我也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吧,”说着挥了挥手,反身重新回到了书案边,重新取过了墨笔,不再看钟秀莲。
钟秀莲从椅上起身,恭顺地施礼后离开了书房。
门后轻轻地传出了钟冀道的声音,“好自为之吧。”
钟秀莲听着他的声语,摸了摸袖中的简筏,一挥手便走出了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