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大西北某省某市某县某乡某镇某大山中的某村,某半山腰的一间土房子里,夜近子时,油灯却还亮着,映着窗纸一层昏黄。
土房子背后倚靠的大山深处,传来“嗷嗷”的叫声,音似狼嚎。
“小谦啊,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真没……真没被狗咬过……”
陈小谦年过六十的娘,正对着油灯给新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孙女缝制着小棉袄。耳听着屋外传来的‘狼叫’,不住地摇头,“我以前听村大夫说,被狗咬过的,治得不及时,就会得这种病。”
“娘,你说的那是狂犬病,小时哥才没呢,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小时哥是失恋,受了刺激,来咱家是疗伤的,你就让他吼吼,也不碍事。”
趴在被子里的陈小谦翻了一个身,扒着窗户听了听声音。
窗外,空旷的山谷回音还在继续。这也就是在深山沟里,这要是在城市,还不得被人拍板砖群殴,——扰民啊!
“他每天晚上都去外面吼,白天也不见他……有什么事,你说这孩子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撞上了吧,我早就说给他请个大神来看一看,你就是不让。”
陈小谦的娘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
“娘,你说那事不靠谱,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请什么大神儿,等过了年,我带你去外面看看,你就知道了,城市里处处都是神儿。”
老家千百年传下来的老一套陋习,在外面转过一圈,也算有过见识的陈小谦一向是呲之以鼻的。无奈他娘是根深蒂固地信,他爹更不用说,老顽固了。
“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也是年轻,不能指着你,明天我得和你爹商量商量,这事不能拖,那孩子好好的……,不能看着他傻了。”
听完自己娘信暂旦旦的话后,陈小谦无语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就把在山上嚎了一宿、刚把头扎进被里的时运摇了起来。
“哥,你快别睡了,快醒醒,快点……”
“怎么了,让谁踩了尾巴了?”
连着几夜的嘶吼累得时运精神不济,连带着嗓子都是哑的。陈小谦摇他,他连眼都不愿意睁。
“我的尾巴很安全,不过你的马上就要被人踩了。”
陈小谦的语气急迫,轮不得时运不睁眼了。
“什么啊?”
时运心头一震,难道是追杀自己的那些人找到这里来了吗?那得是什么鼻子,这破地方自己进来都没有把握出去,他们竟还能找来?
“咱娘要给你请神儿。”
请神?这两个字时运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陈小谦的嘴里听到了,以前也听过,每一次陈小谦说,都是一副神秘兮兮、厌恶与鄙夷、好奇与惊喜共存的表情,这请神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见时运一脸的不解,陈小谦长叹一声解释说:“就是把你当妖精似的,往你身上抹香灰和鸡血,还要弄一条黑狗或是一条黑山羊,转着你转三圈……”
“等等,”见陈小谦还要往下说,一头黑线的时运连忙给他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说:“我晚上去山里面,影响到村里人休息了?”
“这倒也没。”
“那咱娘为什么要给我请神?”
时运想不通了,而陈小谦也无法深层次地给时运解释。吱唔了半天,给时运总结了一句,“哥,总之,你的行为在咱娘的眼里不正常,很像撞邪,所以……”
“我明白了,让咱娘担心了,我今晚不去了。”
时运自己也想不清楚,这几天他怎么会如此地控制不住自己。白天死人一般,沾坑就睡,一入夜就鬼上身一样,往山里跑,一边跑一边哭,眼前全是简朴的影子,简朴蹭恨他、唾泣他、打骂他,披头散发,苍白着一张脸孔,大声对他喊着,“时运,你不是人,我恨你,一辈子!”
他受不住这样的指责,往往跑不运了,全身泄力一般倒在地上,拳头捶地也无法排解心头的郁火,只有大声地吼,吼得嗓子涌上腥甜的味道了,才能觉得好受一些。
“哥,你要是……舍不得简小姐,就回去吧,你和我不一样,你和简小姐是相互喜欢的,简小姐又爱你……”
“我回不去了,简朴一定恨我恨得入骨了。”
“我要是简小姐,我也恨你,凭白无故地离去,有什么不能解释的误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两个人能在一起多好,苹苹要是肯嫁我,要我怎么样都行。死我也愿意。”
陈小谦说着,耷拉下小脑袋。
“我们都是傻瓜。”
没有哪个词更能解释清楚,他们哥俩这样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却又多么心甘情愿。
两个傻瓜还没有想明白如何更好地缓解心头痛楚时,陈大娘的声音便从大门一路传到屋里。
“快进快进,我儿子正好在家,你给帮忙相看相看,合不合适?”
听到自己娘的说话声,陈小谦急道:“糟了,哥,我娘肯定是把跳大神的仙儿给你找回来了。”
“啊?”
时运也惊了。
正说着,陈大娘带着三、四个人走进了土屋里。
“小谦,小时,来,见见客人,这是你柳大姨,这是你柳大姨的女儿黑丫,这是你柳大姨出山后带的两个女徒弟。”
陈大娘喜滋滋地介绍着进来的几位客人。陈小谦和时运互望了一眼,都有些迷糊了。
陈小谦迷糊地是娘明明说是请神儿,怎么带进来这么一堆仙,在说了所用的东西还没准备呢,请人可急什么啊,就算请了,这事不是两个人就能完成的吗?用得上叫一堆吗?还有那个叫黑丫的,一进屋眼睛看人就是偷偷摸摸的,先是瞧了自己几眼,转后盯在了小时哥身上,苍蝇见了荤腥,蚊子见了血(原谅这孩子没有什么形容水平吧,阿门!),恨不得把小时哥吃了。
时运不理解地是……所谓的大仙儿大神儿,都是女人吗?
“娘?”
陈小谦抢先一步,挡到自己娘身前,还未等再开口,就见他娘一个紧地冲人使眼色,眼神直勾勾地瞟到了跟在柳大姨身后的黑丫身上,见陈小谦还是不解,陈大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陈小谦一眼才说:“这是黑丫,娘给你相看的对象,你看怎么……样?”
陈小谦很想说我看不怎么样,却又不敢真的说出口。他娘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绝不能正面回击,只能暗中反抗,侧面还击。
陈小谦顺着陈大娘的意思,又看了一眼黑丫。
那姑娘十八、九岁的模样,个子很高,快追上陈小谦了,将近一米七。身子骨粗大,长得健壮丰满,比陈小谦看着还爷们,叫黑丫一点也没叫错,皮肤确实挺黑,五官谈不上难看,粗眉大眼的,眉梢眼角还带着一丝羞涩,不过,这完全不是看陈小谦产生的,而是盯着时运发出的。
陈小谦完全失望了。
“娘,我……我才多大?”
陈小谦小声地嘀咕完,陈大娘不乐意了。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多大了,你算算你自己多大了,过完年就二十一了,人家老宋家的小胖,和你同岁,儿子都两岁了。”
陈大娘说到这里,那边愣成木头状的时运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给自己请的神啊仙的,这是给陈小谦介绍媳妇,老式相亲啊。
时运冲着陈小谦挤过去一个兴灾乐祸的眼神,很明显就是‘你自己应对,我要去睡觉了’,还没等陈小谦反还一个求救的眼神,时运已经转身闪到里屋去了。
随着时运的背影消失在土黄色的门帘后,黑丫的眼神也不舍地收回,注意力才放到陈小谦的身上,刚才眉梢眼角里的羞涩之意全无,转成了冷淡。
黑丫的神色没有逃过陈小谦的眼睛,自然也没有逃过黑丫的娘柳大姨的眼睛,柳大姨心领神会,女儿的心意当娘的怎么能不知道,连忙问道:“老陈家的,刚才进里屋去的那个是你几儿子啊,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啊……,那个……那是我认的干儿子,我家小谦的朋友,叫时运的。”随后声音压低地说:“就是想让你帮着看看的……那个。”
陈大娘面有尴尬,她也从柳家母女的问话中,明白了人家的意思。这是没看上自己的儿子,反倒看上家里这个正要给请神的怪娃,而柳大姨此来也有两个目的。一是给女儿相亲,二是应陈大娘相请,给陈大娘说的那个中了邪的孩子查看查看。
“小时哥有女朋友了,人家女朋友长得可好了,还是博士。”
为了彻底断了柳家母女的念性,陈小谦连忙从自己里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陈大娘说:“娘,我也有女朋友了,你看,这是你未来儿媳妇,这是小时哥的媳妇。”
那是一张简朴、时运、李苹以及陈小谦四人的合影。当初一切都好,李苹还没有和薛瑞订婚,简朴和时运也没有遭遇被劫,四个人两对都很甜蜜。在陈小谦搬来李苹家的第一天,时运提议照的这张相。
陈大娘诧异地接过陈小谦递上来的照片,柳大姨母女以及柳大姨的两个女徒弟,也一起围了上来。
照片里李苹笑得春光灿烂,简朴淡雅如兰。论模样,论长相,根本不是这里的村姑能比的,柳大姨母女脸色很不好看,只说了一句,“老陈家的,你办的这算什么事。”领着两个徒弟转身就走了。
“你……你怎么不早说啊。”
陈大娘对照片里的姑娘很满意,虽说那姑娘瘦了一点,可能不好生养,但……总归是儿子喜欢的。要抓紧时间把婚事办了才好。不过,因此得罪了柳大姨,可是不值当的了,训了儿子一句,转身追了出去。
“哥,家里也不安全啊,要不我们……”
陈大娘追出去后,陈小谦快速地闪进里屋,把在炕上刚有些睡着的时运摇了起来。
“还能去哪里?”时运瞪了陈小谦一眼,说:“那姑娘我看不错,日后你们两个结婚了,下地干活什么的,有她就不用你了。”
“我喜欢苹苹!”
陈小谦执固地说。
“人家又不喜欢你。”时运轻叹了一声,端坐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你想等她一辈子?咱娘不能让,你和我不一样的。”
“那姑娘也不喜欢我,看你的眼睛都直勾勾的了。”
在流光KTV的时候,除了好脾气没话说的陈小谦,几乎没有人愿意和时运搭对。主要是时运的长相太抢眼了。明明不是多么英俊,对女人却有必杀的实力。几乎是老少通吃了。没想到从光怪流离的城市到了落后偏僻的乡村,这魅力还是一路维持的。
“我们要离开这里也行,只有一处地方了,找个寺庙,一起出家吧,我对不起简朴,准备在佛前给她念一辈祈福的经。”
“啊?哥……”
陈小谦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往下接什么了。
“要是不想出家,老实去哄咱娘,别吵我睡觉。”
时运一脚把僵了的陈小谦踹下了地。抓起窗台下的被,盖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