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方【三】

晌午，全村的劳力都在田间辛勤的劳作着。几个嘴上闲不住的妇女，一边忙乎着手上的活计，一边拉着那几乎永远不会没有话题的家常。年龄偏大的信家老太太和她的侄女说：“你说这老康可真够幸运的，还好被大家及时发现去找他，要不然呐。”她的侄女接着话茬说：“可不是嘛。”爷爷突然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嘴还那么碎，是不是活都不累啊？”刚才扯闲话的妇女，便彼此对望着吐了一下舌头继续干活。爷爷在这里安抚大家伙情绪的同时，自己也心知肚明，那带有复仇情绪的狼，还会再次来骚扰村民的生活。爷爷这几天一直在紧罗密布的安排着喇叭屯的生产任务，尽量早早出工，甚至在活计重的时候取消了午休的时间，晚上也趁天还早便回到各自的家里。大家也吃过晚饭，经管完自家的牲畜，便爬上自家土炕休息，因为狼那渐渐接近的嚎叫声，着实另人胆寒，小孩子甚至将头用被子蒙起来。就在大家都小心翼翼与外界接触的同时，康老爷子那里又传来一件怪事。事情是这样的，经历上次的劫后余生使这位老人家心有余悸。夜不能寐，他便自己喝了几杯，迷迷糊糊的趴在那八仙桌上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醒了过来，抬起头透过那窗户上面仅有的一小块玻璃望了望外面的天空，天黑压压的，应该是深夜，他摇晃着昏沉的头用手搓着那被压麻木的胳膊，推开那小屋的门，走向屋后那自己搭建的简易厕所，习惯性的向羊舍的方向望了一眼，就这一眼却另他完全没有了尿意，因为他一晃看到有一个直立的佝偻黑影奔向羊舍方向，他本能的喊了一句：“谁？”也许他是在为自己壮胆，但是在宁静夜晚这听起来格外响亮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他咽了咽吐沫向黑影消失的方向挪过去，挪到羊舍墙角，他背靠着墙，壮着胆子猛然的转了过去，在那黑影消失的尽头，一无所有。他本以为是自己喝醉酒花了眼，但是羊群中羊那凄厉的叫声，不得不使他再次陷入紧张的氛围当中。他突然迅速的奔向羊舍，映入眼帘的除了那喉咙被咬破倒在血泊之中的小羊以外一无所有，也许那一刻他的心中是茫然或者可以说是恐惧。他回到屋子里面，拿起唯一的家用电器手电筒，走进羊舍照向那遮挡视线的房梁支柱，因为只有那里是整个羊舍能隐藏的地方，康老爷子围着那粗大的木制梁柱转着圈，依然没有发现。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日子里每个夜晚羊舍里面的惊叫声都如期而至，虽然没有太大的损失，但是难免弄的人心惶惶，尤其挑战着康老爷子的神经。后来，大家众说纷纷，把这个事件传得越加离谱，甚至可以说是神化，有些被封建思想缠身的老人说：“我们没准是触犯了当地的狼神。”积进的年轻人说：“哎，我说都什么年代了，别一天动不动竟吓唬人！”最后爷爷说：“现在是新中国，这个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其实那只狼娃子一直在和老康围着房梁柱打转转嘞！”众人不相信，说实话爷爷自己也是不相信的，也许只有这个才是能解释清楚整个事件的理由。其实关于这个趣事在我每每夜晚不爱睡觉，大吵大闹的时候，这个被神化的传闻便从长辈的口中讲出，吓得我不敢放肆，一点点睡去。其实据老人们讲，说是那群狼的头领聪明至极，它可以模仿人大致走路的样子，前腿抬着蜷起，只是因为它善于奔跑，腰身略显佝偻。听到这里，我总会想到康老爷子酒后看到的佝偻身影，难道真的是头狼吗？还是他根据大家的传说紧张所导致的遐想？是遐想？但是那血淋淋的羊又明明摆在那里。也许是狼压根藏在其它的地方，或者是混在羊群中间，他醉酒没有发现而已，还是这神秘大自然所赐予的生灵所具有的智慧？后来更有甚者说那只头狼可以去偷别人家的草帽，戴在它自己的头上以用来遮住面部，然后偷偷去到羊舍那粗大的房梁柱边蹲下，等到牧羊人在临睡前最后一次巡视羊舍的时候，它便悄悄的跟在人的身后以房梁柱子作为掩体转着圈，也就是爷爷口中所说的打转转，直到等牧羊人离开羊舍或者熄灯熟睡，才对羊下手。这一趣事致使我后来对狼有了新的认识，以至我每次在电视或者动物园看到狼的时候，总会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它为什么没有帽子？它为什么不佝偻着直立行走？哎，莫名其妙。当时倔强的爷爷把喇叭屯所有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集中到羊舍，让其余的老人和妇女看管好自家的孩子，锁好自家的房门，直到自家男人回家。爷爷做好这一切准备以后，便让这些壮汉在离柴堆远一点的地方，以羊舍为中心相等距离的点燃火堆，爷爷想以狼怕火的天性对它施以震慑，爷爷看火堆已点好，便分配好每个时间轮流负责各个火堆的人选，便卷起那呛人的旱烟，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依然如此。果然，爷爷的办法暂时保住了羊的数量不再有所损失。正在大家感到欣慰，认为努力没有白费的时候，村里一头近三百斤的年猪不见了，当时不像现在，没有饲料，可以喂猪的粮食也时而短缺，所以可以达到这个份量也实属不易。爷爷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摇摇头苦笑着，说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大家依旧想不通，不清楚狼是用什么方法将那么大一头猪弄走。但是猪圈里狼那来来往往的脚印证明着它们曾经确实来过，在这之后狼仿佛消失在了大家的生活中，没有再出现，也许是它们的寻仇终于另自己满意了吧。这些便是我童年记忆中得知关于狼的一些趣事，由于亲身经历过此次事件的康老爷子早已被政府送到很远的敬老院去养老，爷爷也在好多年前去世，这些趣事便没有了下文。虽然关于狼的趣事似乎到此为止了，但是喇叭屯这个地方，那么多年的故事还在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