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纸终包不住火
小麦疑惑地看着盯住自己的三人,好奇地问:“他是谁?”
沈之航刚要开口,便被钟嘉奕拦住,没所谓地摆摆手:“一个素来不出门的人罢了,没想到会在深夜把你从五佛斋接出来。”
小麦心里担忧着昏迷不醒的展晴,当下没有多问,又回过头去凝睇着展晴熟睡的容颜。一双妙目里噙满泪水,双手死死地握住展晴的手,仿佛要把全身的温暖都传递给他一般。
“相公……”小麦望着展晴常常的眼睫,情动之下,竟喊出这个称呼却浑然不觉。
展沐斐全身一震,马上意识到问题不对,赶紧向钟嘉奕拱手请罪:“臣教子无方,居然胆敢无视王法夜闯皇宫,纵然是出于寻找二皇子的动机,死罪可免……”
钟嘉奕一拍椅子,明显不悦,刚要训斥展沐斐,忽然触及对方意味深长的视线,立刻会意过来,重重咳嗽两声肃色道:“展相你知道就好,朕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绝对要重办!夜闯皇宫,多大的罪呀?”
展沐斐连忙配合地哆嗦着下跪磕头:“皇上开恩、皇上开恩。”
钟嘉奕一指沈之航,对展沐斐佯怒道:“怎么开恩?朕可是为了你儿子赔上了沈大将军的血!你不要求朕开恩,赶紧求求之航吧!”
两人这番演完,均把目光定格在沈之航身上,谁知沈之航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的对话,而是极其认真严肃地半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望着——
展晴的脸!
身上的肌肤都呈苍白色,居然只有脸与寻常无异……
黑衣一掠,沈之航的手瞬间已经放在了展晴的耳后,被展沐斐死死抓住。
“沈大人!”展沐斐压低声音威喝一声,在对上沈之航危险警告的目光后,赶紧放柔了语调,“多谢沈大人的救命之恩,沐斐无以为报,但眼下实在不敢再多叨扰,还是让我把谦裔带回去疗伤吧。”
“呵呵,”沈之航冷哼一声,忽然出手快攻,顷刻间已经把展沐斐逼至墙角,以指尖之力抵住,“展相,串通外贼,意图谋反,该当何罪?”
展沐斐神色泰然自若,浅笑低语:“沈大人无凭无据,这种诛九族的大罪,可千万不能乱往微臣头上栽呀。”
沈之航冷笑道:“我一直在想,展晴是被谁重伤成内力只剩两成,但如果他是凤熙辰的话,那就很好解释了。”
“之航,”钟嘉奕大步走了过来,微微一顿,凝重地看着沈之航,“这些事容后再说,朕刚刚得到消息,以恒被人打伤了,目前下落不明。”
“既然下落不明,怎知被人打伤的就是二皇子?”沈之航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一把甩开展沐斐,转身掠至床边,无比痛心地看着小麦,“我真的很想把你当成莺儿,可为什么连你也一起骗我?”
小麦转过身,紧紧地护住展晴,睁大眼睛急切地解释:“哥哥,不是这样的……我、我本来就是……”
“我原以为是他护送你回京的途中,互生爱慕。”沈之航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小麦,目光沉郁,语调冷澈,“你还要我这个当大哥的做什么?我宣誓效忠皇上,却容忍你们的奸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救他,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小麦歉疚地垂下脸庞,不敢再看着沈之航,许久才咽噎起来,一句话也不肯说,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抹眼泪厚颜无耻地仰头看着沈之航,咄咄逼人:“谁让你把我当妹妹了,我本来就不是你妹妹!我只是想拉拢你,不想跟你为敌,不想你坏了我相公的大事,我本来就是坏人!”
最初的最初,确实是这样,于是……即便现在已经把你当成亲哥哥,也没有脸说出请求原谅的所谓解释。
沈之航被气得后退一步,怒气攻心之下,扬起手直接照小麦的天灵盖打去!
一滴泪自小麦睁大的眼睛中扑簌滑落,她无惧无畏地凝视着沈之航劈来的掌心。
“之航!”
“沈大人!”
掌风逼至小麦面前,却骤然停下,沈之航冷冷地看着小麦,忽然将手收回探入怀中,拿出一个针脚拙劣的香包,狠狠地甩在地上;“还给你。”
俊眸一黯,眼帘微垂,绝然离去。
“哥!”小麦跌坐在地上,捧起香包,幽咽不止。
展沐斐赶紧上前扶起小麦,慈爱地安抚:“沈大人脾气大了点,今天晚上出的事多,又发现了谦裔的身份,所以难免做得过分了一些……娘娘不必多虑,过几日登门请罪便是了。”
小麦怔忪地抬头,看了看展沐斐,又望向一边背过去身去的钟嘉奕,双娥微微一蹙转而又舒展开来:“哥哥不论做什么,都是哥哥,不会过分。但你们做得过分了吧?谁能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既然皇上知道展郎的身份,又何必将我们生生分开,逼得他生不如死,逼得我苦苦相思?”
“这……”展沐斐沉吟片刻,刚要开口,却见小麦眼睛一翻,晕倒在自己怀里。
“皇上!”展沐斐震惊地看着钟嘉奕。
钟嘉奕缓缓闭上眼帘,良久才道:“她知道得太多了。”
展沐斐小心地将小麦抱起,放到椅子上,回头向钟嘉奕请示道:“眼下是瞒过去了,可等莺妃醒来……”
“她会忘了的,”钟嘉奕站到床边,慢慢地俯身,将手放到展晴的耳后,停滞许久,终还是没有揭下那层面具,“她会忘了所有关于谦裔的记忆,包括隐黎山寨那些曾经被谦裔催眠封印的记忆。”
“皇上,这恐怕……”
“虽然棘手了一点,但毕竟已经让谦裔得到了之航的血,这就够了。有了之航的血,加上血龙,谦裔不但可以痊愈,而且武功会大大长进。”钟嘉奕离开床边,将一枚小药丸放入水中,又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杯子,让其充分溶解后,送到小麦唇边,“是残忍了点,但已经到这一步了,朕不想前功尽弃。”
“皇上!”展沐斐忽然将怀里的小麦移了个位置,用自己的背护住她,恳求道,“万万不可啊皇上,谦裔还在看着呢,这是他的心所安置的地方……”
“沐斐!”钟嘉奕轻轻地把手放在展沐斐的肩上,似有商量之意,“那如今你有什么好办法?难道向她和盘托出?你要知道,她只效忠一个人,就是谦裔。”
展沐斐勉强把小麦抱开一点,提放着尽可能不明显地退向床边:“皇上,不管怎么说,这个药不能让莺妃喝。否则谦裔醒来,一定会心痛欲绝的。”
钟嘉奕微微一笑,把药碗往桌上一放:“看把你吓的,朕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展沐斐一头冷汗,不敢放松警惕:“皇上若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先送莺妃回五佛斋去了。”
钟嘉奕意味深长地看了展沐斐一会,轻轻点头:“去吧。”
展沐斐赶紧谢恩离开,在他快要跨出内殿的时候,背后传来钟嘉奕一声凉凉的叹息:“沐斐,你也跟着他一起妇人之仁了。”
展沐斐不敢停顿,快速地抱着小麦离开坤宁宫,穿过皇后沈曼君疑惑不明的视线,穿过密密麻麻御林军的守卫,穿过也许分布在暗处的皇室隐卫势力。
他佯装将小麦送往五佛斋,却在半路改了方向,绕道一条僻静的小路。敏捷地闪到路边的一个小竹林内,他屏住呼吸,心中默默数着“一、二、三……”
如果数到十,那个人还不出现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
“九……”展沐斐迟疑起来,难道他预料错了?难道那个人真的没有打算帮手?
“十……”这一个十在展沐斐心中顿留了好一会儿。
“展相。”熟悉的清冷声音,飘逸出尘的味道,浸染着丝丝的轻松。
展沐斐喜出望外,连忙从蔽身之处走了出来,抱着小麦恭敬地一弯腰:“大皇子殿下!”
钟以昕浅笑着颔首,向展沐斐伸出手:“我带来的人,我再带回去吧。”
展沐斐一顿,环顾四周,谨慎地道:“微臣想请……”
“放心。”钟以昕微微点头,将轮椅往前推了推,从展沐斐手中接过小麦,放到自己的身上,轻轻搂住,“其他的善后事宜,就有劳展相费心了,待谦裔醒后,叫他来我府上接人。”
展沐斐绷紧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轻呼出一口气,郑重地作了个揖:“那一切就拜托殿下了。”
钟以昕又是轻轻侧过头,微微颔首,神态安静如画,飘然似仙。
展沐斐告了辞,消失在淡淡的昏暗晨光之中。
昕王府——
钟以昕静静地坐在床边抚琴,衣襟微开,只以束带轻系,姿态随意而潇洒,慵懒中透出一股与世无争的调调。若说展晴是落入凡尘的谪仙,那么钟以昕无疑便是位列仙班的真神。
小麦在迷糊中,闻得耳边阵阵天籁,仿佛置身鸟语花香的仙境一般,全身都轻盈起来。她看到眼前出现一片红色的花海,微风拂过,花儿们便向她点头浅笑。两只色彩斑斓的鸟,拖着长而惊艳的三根尾羽,在她身边盘旋。
“是凤凰么?”小麦惊喜地伸出手去,想让这美丽的鸟停在自己的掌心。
“醒了?”钟以昕轻轻一挥手,琴声徐徐散去。
小麦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发觉自己伸着手抓住了钟以昕的衣服,羞得赶紧收了回来藏到被子里:“这是哪儿?我好像忽然晕了过去,难道又是你把我送回来了?”
钟以昕为难地侧过头去,指尖在琴上轻轻一拂,环佩叮咚,浅笑着回眸看向小麦:“你应该先问我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