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只为执子同行
那些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柔软地缠在一起,织成一张银白色的网罩,紧紧地束缚住展晴。刀光所闪之处,绯衣割碎,鲜血四溢。展晴被这张刀网裹成一只茧,银色的光芒照耀着他绝美的脸庞,凄楚的望向心心念念的容颜,他全身无力地软倒下去。
银茧落地,打在丹桂叶上,发出一阵悲凉的闷哼。
“人人都说,北有展谦裔,南有凤熙辰,”萧楚歌踱着悠闲的步子走了出来,惋惜地看着地上的银茧,“萧某却不信天下真有那么多高手!”薄情的唇边扬起一丝魅惑的笑意,他对上展晴虚弱清澈的目光,“让我来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展晴冷眼看着萧楚歌慢慢地走向自己,可惜手脚都被刀网紧紧地裹住,想催动内力都不可能。那些锋利的刀刃,死死地压在肌肤上,恐怕身上已经鲜血淋淋。
方才倒在地上的那个血人,也站了起来,随着萧楚歌走向展晴,她身上的血显然是染上去的:“萧公子,还是尽快杀了他吧,待他……”
萧楚歌暴戾地一扬手,一扇子拍在展晴的脸上:“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了?咦,这张脸被拍一扇子,居然不泛红?”
邪笑着,萧楚歌将手放到展晴的耳后,仔细地摩挲着,终于指腹感觉到了异样,哈哈一笑:“果然是人皮面具啊。”
血人怔住,眼睁睁地看着萧楚歌把展晴的人皮面具揭了开来!而那绝美的人皮之下,居然是……居然是……
“凤熙辰!”萧楚歌痛快地一喝,狂笑不已,“老天开眼,真是逮着一条大鱼啊!”
殷红的鲜血自凤熙辰的嘴角缓缓流下,那已不能以任何言语修饰描述的惊世容颜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萧楚歌得意地用扇柄抵住凤熙辰的咽喉,眯起眼睛:“虽然早已猜到,但还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不过,想来能为了那个冒牌沈莺歌这么拼命的,也只有她的原配夫君了。”
凤熙辰微微一笑,泰山崩顶前面不改色:“你不知道,有些人如果当时不杀,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么?”
萧楚歌眼神一狠:“你以为自己能逃得出去这‘金刀茧’么?”
凤熙辰慵懒地闭上眼睛:“金刀茧么?难怪这么疼。但可惜,凤某答应了娘子,要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怎么好失约呢?”
话音未落,银光飞射,传说无人可破的“金刀茧”竟然化成千万碎片,随着漫天的丹桂叶猛地哗啦啦一起冲向空中。萧楚歌忙要向后退去,但已经迟了,一把利刃深深地自背后扎进他的心口。
“你!”萧楚歌回过头,“你背叛我……”
凤熙辰顿在萧楚歌面前,原本准备直取对方要害的袖剑,银光一闪,隐入袖中。他微微眯着眼睛,看向那个刺杀自己同伴的血人,忽然觉得气息似曾相识。
血人痴痴地看着凤熙辰,两行清泪笔直地流了下来,朱唇蠕动着不知该说什么。
萧楚歌恍然大悟地笑笑:“我倒是忘了,原本被安排嫁给他的,就是你啊。”
凤熙辰意兴阑珊地望望被割碎的衣服,无视身上的伤口,扫了眼血人,思索了片刻冷冷道:“你就是那天晚宴上,试图以琵琶声谋杀莺歌的吧。”
眼泪成雨,强压下狂喜的心情,九娘缓缓开口:“你、你真的还活着!”
凤熙辰漫不经心地看看身上的衣服,笑道:“嗯,就是有点狼狈罢了。”
九娘收回视线,狠心将刀子一拔,扶住萧楚歌。
萧楚歌显然命时已尽,凄然而自嘲地勾勾唇角,看着九娘的脸,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撒手人寰。
九娘将脸紧紧贴在萧楚歌的脸上,此时的萧楚歌,安静如同秋叶般,静谧美好。
“对不起……”九娘紧紧地搂住萧楚歌,眼泪扑簌,红唇颤抖,“对不起……可他是凤熙辰。”
凤熙辰没心情去猜测这二人的关系,但恐怕也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主仆或者同伴,拿起人皮面具,重新小心地戴好,顿时从邪魅的魔王,回复到清雅的谪仙。他淡淡地看向九娘:“二皇子在哪?”
九娘轻轻抬起泪眸,看着展晴:“我不能说。”
展晴看看身上破碎的衣衫,一向注意形象的他微微蹙眉,但猛然间想起来什么,赶紧向怀中摸去,当手指的触感告诉他,那个比命还重要的锦囊完好无损时,秀逸的容颜上浮出一丝安慰的笑意,心情也顿时舒坦许多。
隔着锦囊,轻轻摩挲感受着里面的纸笺,仿佛小麦就在他的身边。
九娘心酸地看着展晴脸上的笑容,忽然也如释重负地笑了,垂眸看看怀中的萧楚歌,喃喃自语道:“楚歌,我来陪你了。”语毕,用沾着萧楚歌鲜血的匕首,刺进自己的心窝,然后一脸幸福地倒在萧楚歌的身上,“楚歌,我骗过你很多次……可这次,我真的没骗你。”
如血的残阳被暮色吞没,就连最后一丝血红,也被覆盖。
展晴定定地望着眼前这对怨偶,良久叹息一声。慢慢蹲下,捧起地上的丹桂叶,静静洒落在他们身上,聊以凭吊。
一捧又一捧,沾染着香气的丹桂叶,慢慢地覆盖住九娘和萧楚歌的身体。月亮爬了出来,俏皮地将银色的光辉抖落在展晴的身上。
“公子。”几名黑衣隐卫跪倒在展晴面前。
“你们来了。”展晴继续捧着丹桂叶,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将他们葬在一起。”
“是!”
为首的隐卫立在展晴对面,递上一个纸条:“相爷的飞鸽传书。”
展晴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皇上口谕,将燕妃秘密处决。
隐卫拱手道:“公子,是否马上去诛杀燕妃。”
展晴刚要点头,忽然心中警铃大作,猛地看向萧楚歌和九娘的尸体,握紧字条:“速速传信卿丞,要他密切注意贤妃的动向,保护好莺妃。”说着摊开掌心,纸条已成粉末,眉宇间凝起浓浓的担忧。
朝华殿的大门紧紧地关着,殿内上至小麦,下至宫女太监,全部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惶恐不安。
大殿正中的上座上,端坐着一位华服妇人,只需看那华贵夺目的珠钗头饰就不难猜到她的身份。
不错,她正是当今圣上的生母——魏太后!
魏太后目光慈爱温柔地看着跪伏一地的主子奴才,伸出那保养得当凝滑如脂的手,拿起一本册子,一边看着小麦的头顶一边慢悠悠地念:“莺妃入宫第一日,仗打玉妃,致使玉妃负伤卧床多日至今未好;莺妃入宫第二日,痴睡一天,连累皇上陪伴左右无心国事;莺妃入宫第三日,在御花园见妍妃身着与自己同色裙衫,便责令其掬水楼禁足一月;莺妃入宫第四日,把皇后以及三大贵妃以外的所有妃嫔贵人秀女都召集训话……”
念到这,魏太后把小册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哼笑着依依身子,俯视小麦一丝不苟的发髻:“想你沈家乃是皇后世家,你的小姑奶奶曾是先皇最敬重的皇后,你的姑姑是当今皇后,知书达礼端雅大方。就说你的两位姐妹,一位是四大贵妃之首的宁妃,一位是规行矩步的燕妃。怎么到了你,就这么让人心里发堵呢?”
小麦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总觉得眼前这个老太太绝不是个好敷衍的主。
魏太后斜视小麦一眼,抿了口宫婢递上来的茶,拿起册子继续念:“前面的都无非是教责宫妃宫婢之类,哀家捡重点的念。莺妃入宫第十日,皇上驾临琼澜阁,临幸琼妃,此乃莺妃入宫后,皇上首次临幸其他宫妃。不料当晚,莺妃大闹琼澜阁,将皇上强行带走;莺妃入宫第十一日,琼妃受到惊吓,一病不起!”
小麦眨眨眼睛,不依地为自己喊冤辩护:“冤枉啊太后,那晚臣妾确实接到消息侍寝,可是左等右等不见皇上……”
“住口!”魏太后一把将册子甩到小麦的面前,眼睛眯了又眯,“莺妃你好了不得啊,后宫雨露均沾的道理你的姑姑姐姐没教过你么?!”
小麦委屈地噙泪,睁大眼睛看着魏太后叫屈:“太后息怒,臣妾只是一时对皇上意乱情迷,才会糊涂。臣妾知罪了,臣妾知罪了!”
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叩首。
“知罪?”魏太后扶着宫婢的手,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小麦的面前,忽然莞尔一笑,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温柔地说,“虽说是皇上,但而今也是你的丈夫嘛,只要是女人谁不渴望丈夫只疼自己一个?”
小麦一愣,魏太后要是不发火,可就完不成计划了,于是更加努力地请罪:“妻妾有别,臣妾只是妾,不该妄想独占皇上,臣妾知罪了,请太后降罪!”
魏太后笑眯眯地拉起小麦的手,惋惜地看着泪痕斑驳的小脸:“哟,看你把这么漂亮的脸都哭花了。”轻轻抬手,正欲用手帕拭去小麦脸上的泪,便被流苏一把拉过小麦,急急忙忙地帮她擦眼泪:“娘娘别哭了,太后持斋念佛,宅心仁厚,不会怪罪娘娘的。”
魏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笑容,她静静地看着流苏:“咱们主仆一别,也有好久了吧,你还是这么聪明伶俐。”
流苏赶紧跪下来给魏太后磕头:“奴婢铭记太后教诲,只管勤勤恳恳侍奉主子,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哎,这就对了。”魏太后挪过来一步,立到流苏面前,微微俯身,“咦,这小脸上怎么有点脏?”说着就要用手帕去擦。
流苏双眼睁大,眼珠紧紧地盯着那手帕,努力不着痕迹地向后仰去,尽量避开。
然而魏太后怎么会给她躲避的机会,眼神中笑意一盛,便快速地把手帕往流苏脸上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