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而鲜血如红唇
小麦没奈何地重重一点头,颓丧地说:“原来就我一个人是傻瓜,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呢。”
钟嘉奕郑重地叮嘱:“不,除我和之航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并且你一定不能承认。”
小麦心头升起一个疑惑,怯生生地问:“皇上为何……”
“莺儿!”沈之航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直接闯了进来,也不管钟嘉奕在场,径自拉住小麦的手,关心地想要替她把脉……
钟嘉奕赶紧抢过小麦的手,谴责之:“你以为自己是谦裔啊,脉搏的位置你知道么?”
这声无心的“谦裔”二字,像一块温润的玉石,一下子打进小麦的心湖,泛起涟漪阵阵,心酸思念无数。
沈之航剑眉一挑,腾腾的杀气将那对诱人的桃花眼衬托出一种危险的魔魅:“皇上,莺儿莫不是在南疆受了凤熙辰的虐待?怎么一回来就昏倒了?”
钟嘉奕斜视发呆的小麦片刻,刚要说话,就被沈之航打断。
“臣自愿率军出征讨伐隐黎军,请皇上恩准。”沈之航潇洒地一挥袍子,单膝跪下,言辞恳切坚定。
小麦心头一跳,赶紧地趁着沈之航低头请命的时间,楚楚可怜地对钟嘉奕连连眨眼摇头。
钟嘉奕无奈地望望天:“之航,你被百姓称为战魂,又手握重兵,还是留在京师保卫朕的安危吧。”
沈之航不甘心地起身,游说钟嘉奕:“而今边疆安稳,国无战事,只要除掉凤熙辰,皇上便可高枕无忧。”
钟嘉奕心中念头一转,笑问:“之航你素来是个怕麻烦的人,怎么这次……”
沈之航爱怜地看看小麦,转瞬眸中寒光毕现:“请皇上降旨!”
钟嘉奕叹口气:“之航,爱妃刚刚回京,你还是多陪她几日吧。出征一事,待朕与展相商议后再做决定。”
“皇上!”沈之航最烦别人拒绝他,一听钟嘉奕这么说,顿时郁闷了。
钟嘉奕抬手拍拍沈之航的肩膀:“之航你稍安勿躁,以恒在南边和隐黎军周旋,而且谦裔也已经赶过去了。”
“皇上,”沈之航倾城一笑,无邪地看着钟嘉奕,“微臣征战多年,伤痕累累,自觉不能胜任大将军一职,请皇上准许臣卸甲归田。”
“之航!”钟嘉奕身子前倾,威逼地看向沈之航。
沈之航毫不退却地同样威逼之。
小麦被沈之航弄得一头雾水,怎么先前还兴高采烈地要去打仗,转眼就要辞官?
钟嘉奕偏过头,一摆手:“朕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别拿辞官来威胁朕。”
沈之航自腰间拿出一块虎符,双手奉上递到钟嘉奕的面前:“微臣是什么脾性,皇上不会今日才知吧?”
小麦总算明白过来,知道沈之航是拿辞官逼钟嘉奕准许他出兵征讨,当下也急了,不顾形象地跳下床,握住沈之航的手,恳求道:“哥哥,真的不关凤熙辰的事,他对我很好……”
沈之航见小麦出声劝阻,漫天的火气暂时压了下去,冷淡地道:“反正我和他总要打一场的,不过是早晚而已。”
钟嘉奕笑道:“之航你这独孤求败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还有你那火山一样的脾气,朕都怕你呐!”
小麦听钟嘉奕这么说,又记得先前说沈之航为“战魂”,加之早晨看他随便一挥手便将假山削成碎末,心中惊颤不已:“哥哥,”一声哥哥出口,凝眸望向沈之航清俊的容貌,“别再打打杀杀了。”
沈之航六岁便被称为武学神童,十三岁力挫武林中排名前十的高手而一战成名天下皆知,后来继承沈家先祖遗志一直效忠皇室,征战沙场十余年,战功赫赫。但最要命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他并非“鲜尝败绩”,却实实在在地是,从未败过!不论对方是东瀛尖端忍者,又或者是蒙古大力士,不管你是中原武林前辈,还是关外鬼才新秀,他从没有败给任何一个人!
是以纵然钟嘉奕不问朝事很多年,却没有国家敢真正来侵犯大齐国土。在大齐子民心目中,抵御外敌的屏障不是万里长城,不是千万雄兵,而是“战魂”沈之航!
小麦当然不知道,她这个捡来的哥哥如此厉害了得。但眼下听钟嘉奕那么说,她已经决定,无论如何要把沈之航拉拢向凤熙辰那边。否则,这个敌人,实在太可怕了!
在脑海中将“拉拢沈之航”这句话,用红线黑线彩色线纷纷加粗了一番后,排到所有任务的头条。
小麦打定主意,心中便明朗起来,柔柔地握握沈之航的手,甜笑着:“哥哥你且回避下,莺歌换好衣服便陪哥哥用膳。”
钟嘉奕垂下眼帘,淡淡一笑,心中默叹一口气。纵然是个再聪明的丫头,但不能真正了解沈之航的话,要拉拢这尊战神谈何容易!
沈之航情绪复杂地看了看小麦,转身走了。钟嘉奕微微一笑,跟到门外。
残阳如血。
“展晴不可能败给凤熙辰吧?”沈之航望望如血的残阳,深褐色的瞳孔中,燃起嗜血的火焰。
“很难说,凤熙辰毕竟实战经验丰富一点。”钟嘉奕眯起眼睛,望着沈之航完美的侧脸。
沈之航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钟嘉奕刚要聊表几句宽慰之言,就见陈公公急急忙忙地跑来通报:“皇上,展相说有急事禀报。”
钟嘉奕微一思索,点头道:“传展相来朝华殿与朕一起用膳。”
沈之航眼睫微动,冷冷地问:“二皇子那边当真还在剿灭隐黎军么?”
钟嘉奕心底一沉,沈之航平时懒得过问国事,此刻倒是敏感得很,没所谓地笑笑:“之航你不要草木皆兵,朕还是信得过自己儿子的。”
不屑地冷哼一声,沈之航微微回眸,恰看见一身清纯装束的小麦款步走来。并非宫妃装扮,与华丽无缘,只是轻轻地将长发编成松散的一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清秀的刘海,淡淡地扫在秀眉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同夏日的星星般璀璨明亮。
未着任何脂粉,润润的肉色嘴唇轻轻张开,娇唤一声:“哥哥。”
泉水叮咚。
沈之航愣在当场,恍惚中,仿佛看见小时候的沈莺歌,用蝴蝶结扎着个麻花辫,举着一束野花嬉笑着向自己蹦蹦跳跳跑来。高声唤着“哥哥、哥哥……”
漫山遍野的雏菊,漫山遍野的笑靥。记忆中的画面,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他的心底。他守着这笑靥多少年,多少年,曾一朝冰冷一片,而今,昨日重现?
蝴蝶结……沈之航定神,目光顺着小麦的辫子滑下,心尖一颤!
一个粉色的蝴蝶结松松地扎在那里,并不工整,有点歪,不像刚刚系上去的,倒像是要掉下来。
沈之航微微垂眸,心口的窒闷一扫而光,方才的火气也终于退下,微笑着走到小麦面前,站定,伸手去将那蝴蝶结解开,又仔细而灵巧地重新打上。
温柔地抬眸对上小麦的目光,轻轻在她脸颊上揉了一把:“这么大的人了,连蝴蝶结也不会打。”
小麦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个万事通流苏,初战告捷!笑着挽起沈之航的手,刚一抬头,就看到展沐斐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展沐斐刚要行礼,就被钟嘉奕托住。
“展相不必多礼,这么急忙而来,所谓何事?”
展沐斐看了看沈之航和小麦,欲言又止。
沈之航刚刚培养起来的好情绪又没了,不悦地问:“难道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
小麦从流苏那得知沈之航脾气非常不好,性格极端恶劣,于是更加小心伺候:“哥哥,展大人是在介意我,后宫不得干政嘛。”见沈之航脸色依旧如冰,只好撒娇道,“好久没听到哥哥弹琴了,趁现在有空,弹首给莺儿听吧。”
沈之航冷冷地扫了眼展沐斐,微微揽住小麦离去。淡水蓝的长衫映着晚霞,如同雪山映残阳,分外寂寥威仪,冰魄难挡。
展沐斐见沈之航确实走入殿内,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忧虑地看向钟嘉奕:“皇上,犬子八百里加急传书,二皇子殿下不见了!”
钟嘉奕眼神一凛,捏紧拳头,蓄积的威严一刻迸发:“传旨谦裔,其他的暂且不管,让他……”话头截住,钟嘉奕拉过展沐斐的手,在他掌心快速地写着字,“你可明白了?”
展沐斐一惊,目光飘向殿内,迟疑道:“沈……”
“无妨,”钟嘉奕剑眉紧锁,眸光微染怒意,“照我吩咐的去办即可。”
展沐斐点点头:“微臣领旨。”
残阳如血,如血。
展晴一身绯衣立在丹桂林中,面无表情,神色安然,语调清冷:“阁下既然约谦裔今日相会,何以不敢真身相见?”
呼呼的风声穿过白玉笛,发出凄凄的嗡鸣。丹桂林中的气流变化万千,明显可以觉察到有不少高手隐匿其中,展晴曾随花卿丞修行过东瀛忍术,所以向来是以气流的变化来判断敌人的数量、位置和实力。
“谦裔公子别来无恙,咱们又见面了。”轻狂地笑声自背后传来。
展晴头也不回,浅浅一笑:“萧公子还真是悠闲。”
萧楚歌摇着扇子,夸张地长叹一声,啧啧道:“在下可是特地来报答谦裔公子当日不杀之恩,怎么说得这么无情呢?”
展晴云淡风轻地望着眼前因萧楚歌的杀气而飘零的丹桂叶,微微回眸一笑,倾倒众生:“别急,我一定会杀你。不过在此之前,劳烦尊下告知二皇子所在何处。”
萧楚歌邪笑不止,姣好如女人的面庞也因此而扭曲,夸张出一种惊心的妩媚:“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死人都是会保守秘密的。二皇子在……”
话音未落,哭声四起,萧楚歌身形一闪,竟然快得让展晴捕捉不到他逃遁的方向。
“展郎……”
“展郎……”
娇柔的哭声,时而凄楚,时而缠绵,此起彼伏,在树林中回荡。饶是展晴的听力再怎么精绝,也只能凭借理智断定这不是小麦的声音!不过那种深入骨髓的血脉相连之感,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小麦早已成为他心底最柔软的所在,也确实已经成为他最大的弱点!
展晴剑眉微扬,小心地在脚下变换阵势,看来敌人已经知道了他的习惯和弱点,恐怕这些哭声,不止是来混淆他的听辨能力,更是为了扰乱他的心智。
不过,凡是拿小麦来威胁他的人,都不可饶恕!
“萧楚歌!”展晴薄怒轻喝,握住玉笛,忽然向右前方的地面一指,手一扬,竟从地底下挑出个浑身是血的人来,他重重一挥,将那人甩到地上。
血人匍匐在地上,轻轻地用手指拨开挡在面前的凌乱长发,露出那没有血污的美丽脸庞。
展晴的瞳孔倏地收紧,呼吸几乎一瞬间停止,那……那是小麦的脸!
就在此时,前后左右上下六个方位刺来无数尖刀!弥天刀网将任何一个可能逃匿的退路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