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殿内,藩政院主簿向圣上禀报,珍宝国大使多次上书表达不满。若是胡安方面不采取手段打击暴徒,他们可能派兵前往金陵保卫子民。
偌大的金陵城,竟然会被一群流氓地痞,搞得民不聊生,更闹得要入夜宵禁。皇帝亦极为烦恼,他当场呵斥群臣,平日食君之禄,为何此时偏偏不晓得为朕分忧。
满朝文武跪在地上,山呼万岁爷请息怒。
福王不忘抓紧机会煽风点火,将言琪在大街上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向父皇搬弄。
皇上把头扭向安王,问他是否属实。
“回父皇,皇兄他所言非虚。”安王如是说。
言欣站在一旁洗耳恭听,面上却无半点活人该有的表情。
议政结束后,安王偷偷往永王那儿瞟了一眼,却被对方冰冷的眼神冻住了。他那双结了霜的眼睛,正阴森地瞧着言琪,仿佛欲将对方撕得粉碎。安王怕得连心脏都不禁打颤。
孙总管骑着高头大马,望住下面的张洛。
“这里三十箱火枪,合共三百六十柄,你可要收好。”
跪在地上的人恭敬道:“在下谢过孙总管。”
在一旁,手臂刺有梧桐叶的汉子们,正将一个又一个沉重的大木箱,往马车甲板上搬。
“张洛,你可千万别辜负王爷的期待。”姓孙的看了下怀表,“时候不早了,赶紧见你主子去。我也要往秦王府走一趟,就在此告别好了。”
“在下恭送孙总管。”
张洛吩咐车夫,把这一车东西运往胡同馆,然后给穆先生交代一句,就说货已经到了。望着马车渐行渐远,老张扯过缰绳,掉转马头,往城南的锦珍书寓去了。
“禀告王爷,此次我们买到了火枪三十箱,弹药三万发。”雅间之内,张洛向福王如是说。
“楚庭那边你都搞定了?”躺在贵妃床上的王爷问。
“是的,王爷。整个楚庭军火局,小人都已经上下打点过了。谭主事更向小人担保,即便是永王的亲信来稽查,也发现不了丝毫破绽。”
“好,”言复不住点头,吃了半口茶,又问:“盂兰盆节的事,你们准备好了没?”
老张低头回答:“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福王说不错,然后让他退下。姑娘们站在床边,安静地给王爷揉肩捶臂。
“弟弟,最近你是否身体不舒服?”寿王见言琪无精打采,便关心问。
安王摇摇头,又笑着解释,或许是昨夜睡晚了,所以今天感觉有点恍惚。
只要一合上眼,错春苑内,那一个黏湿又热情的午后,便再次历历在目浮现于眼前。到了最后,更有那一个冷酷的背影,他将自己置诸不理,兀自更衣离开。如此一场春梦,从头到尾,不过是他自作多情。幸好,自己还有一丁点的利用价值,娘亲的话说得真对。
梨香苑内,永王正卧在罗汉床上,半眯着眼往窗外的梨树望去。蟠伶奏完一曲便站了起来,无声地走到王爷身边去,悄悄坐到床边去,伏到他的臂膀上。言欣扭过头来,看住他浅笑了一下。
“王爷遇到烦心事?”蟠伶轻声问。
言欣笑而不答,不置可否,又再望着屋外的景色发呆。
蟠伶上一次目睹如此情状的永王,那是在八年以前,他刚回金陵的时候。到底是何方神圣,一而再地摄走言欣的魂魄。
苏黎用手捧住了永王的脸,迫使他直面自己:“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会担心的——”
言欣眯了眯眼,抿住嘴笑了:“抱歉,让你忧心了。”
蟠伶看穿了他眼底的哀愁,并且隐约感觉到,自己要失去这个人了。
永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平静地说道:“苏黎,我们分开吧。”
苏黎双目睁大,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言欣,你说什么——”
“我想和你分开,”言欣笑了笑,“从此以后,你自由了。”
“我不要自由,我只要你——”蟠伶用力搂住永王,“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不要——”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与你的这场戏,也该到尾声了。”
“为什么?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你忘了?”苏黎咬住下唇,强忍泪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厌倦我来了?”
“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在我心中你是完美无瑕的——”永王伸出指尖,替他抹掉眼角的泪水,“没有你这八年来的陪伴,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过才好了。”
“呜——我跟你还有好多个八年在后头——求求你了——”此时的苏黎经已泪如雨下了。
“傻瓜,别在我这个人身上蹉跎岁月了,”永王捧住他的脸,在额头上烙下一个吻,“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一个懂你的人,珍惜你的人,真心疼爱你的人。”
“即使真有这么一个人,我也不要!”苏黎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不停地哭泣,“我心心念念爱慕的,是言欣你啊——”
“我配不上你,我仅仅是个虚情假意的伪君子,”永王边笑边摇头,“我不可以再继续糟蹋你,你亦不该沦为别人的替身。”
“替身又何妨,我只求在你身边留有半席之地。这些年来你成亲生子,我从没妨碍过你,求求你了——”苏黎看向面带微笑的人,任由泪水在脸颊上滑落,“你就留着我吧,就算为奴为马,我亦心甘情愿,让我继续伺候你可好?”
“傻瓜,留在我身边的话,你这颗心只会不停地受伤,你还嫌我伤你不够深吗?”言欣终于抱住了他,“你应该恨我,恨我心狠手辣,恨我寡情薄幸。”
“我已经无法恨你了,我只想爱你,与君天长地久,白首不分离。”
“在你恨我时,我强迫你留在身边,作我的玩物。待到你爱上我时,我却要你离开。始乱之,终弃之,我实在是罪大恶极呐。”言欣搂住美人,一个接一个的吻,落在梨花带雨的容颜上。
永王终究是走了,空余蟠伶独自黯然神伤。
福王听完苏黎的汇报以后,并没有感到可惜,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从今以后,你就自由了。我们再也不需要往永王府安插密探了。”言复嘴边闪过一丝冷笑,“苏黎,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灭族仇人已经命不久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