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如拉住方家静的手,不得不感叹。
曾经那么张扬的方家静,梦想挥斥方遒的豪杰烈女,偏偏过起来居家小女人的日子。换做是别的女人或者是安然享之,但是放在方家静身上,如如担心她不甘心,不喜悦,不淡然。
大三的时候就纠结着要不要与五百强结婚的方家静,在自由和多年的情感之间,到底是妥协了自己。一毕业五百强家里催着两个人把婚结了,领证,办宴席……很快的事情。结婚不到一个月方家静就怀孕了,她极不想要孩子,但迫于双方家里的压力,无奈之下方家静只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两年,如如还只是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方家静却已经为人母了,经历了一个女人基于人生和基于生命最重要的两件事:结婚,生子。
“想买点什么?”如如随手在货架上翻感兴趣的东西,问方家静。
“不知道。晚上的饭让五百强去张罗了。我就是转转。”
方家静觉得五百强欠她良多,她幻想的最为热烈的青春不得不为了满足他的家庭而牺牲幻灭了。她的孩子刚刚满月,现在方家静是能出来玩就出来玩,她渴求外面的空气如同饥荒的人渴求粮食。
如如把方家静带到家庭用品专区逛,毛巾浴巾被套,锅碗瓢盆,生活用品是如如最喜欢买的东西,她总买一堆送给方家静。如如喜欢布置房间,隔三差五换一些清新的风格,让人觉得舒心。
“你找工作的话,要不要我问问东方润?”
“他还在追你?”
“也不算追,没有明确表示,不过对我还不错。”
方家静啧啧称奇,“这种大少爷碰上你这种没有心的女人到也挺不容易的……”
如如不爱东方润,不在乎他的想法,在他面前是很放松的状态,没有压迫。东方润对她是真心假意,她都不在乎,只要没有侵犯到她的生活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像她这样没有目的性,不给他压力的女人不是更不容易。他或者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对他不理不睬,只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心中却没有别的念想。
跟方家静在卖场逛了两个小时,又到母婴用品专店去买了一堆日常洗护清洁的,两个人满载而归。
方家静现在的房子是婚房,在房价正高的时候买的,地段不是很好但环境非常不错。三室两厅的大房,偶尔父母会来住住。方家静准备找好工作之后就把孩子寄放到爸妈家里,或者让婆婆带一阵。反正孩子她也生了,现在是她该享受自己人生的时刻了。
方家静回到家,五百强正在包饺子。
如如把东西放好,眼五百强打招呼,这个男人虽然被方家静呼来喝去的,但还是一脸幸福的温润表情。如如觉得男人一但结婚了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
五百强热络地招呼如如坐,他已经包了一大盘的饺子了。方家静去厨房炒菜,这是如如来了的特别福利,平时她都不做,丢给五百强。
五百强笑,“如如你得多来,不然我都吃不到静的菜。”
如如坐下来帮他包饺子,“你都抢走了我的女人,我就剩这么点福利不为过吧。”
如如说得方之凿凿的,五百强笑她,看着如如的表情颇有点意味深长,“你以前可不会说这样的话。”如如在他说下文之前抵他,“你也变了——大叔!”
孩子在房间里哭起来,如如跳起来擦手,“我去看。”
一个月大的婴儿还只有一点点,皮肤仿佛透明,脆弱得让人不忍触手。小心将孩子从摇篮里抱起来,拍着哄,“小宝乖哦……”
方家静的这个心肝儿子被她取名叫小宝。想他长大像韦小宝样的那么多女人疼。如如就说她,五百强叫杨远,小宝姓杨,杨小宝怎么念怎么怪……还不如叫杨小邪呢。如如一度将小宝叫“杨杨”被方家静果然否决,“为什么要叫他的姓啊!怎么不叫方方?!孩子是我生的!”
如如吐舌,“你儿子要是叫方方,你不怕怪得慌?”
小宝喝了牛奶就安静下来,方家静炒好菜,五百强的一锅饺子也熟了。
饭菜端上来,团团围坐,捧着碗等吃饭,真是满满家的温馨。
方家静问如如,“好吃吗?”
“好吃。”如如就一口菜塞了满满的饺子,“哇,一家人吃饭真幸福。”
五百强笑,“你赶快嫁了。每天一家人吃饭。”
如如讪讪地笑,“嫁不出去。”
“哪里的话,家静说追你的人排成队。”
方家静拿筷子敲五百强,“这种事情要看眼缘的,你以为随便什么男人都能嫁的啊!”
“如如还没碰到合适的吗?这都两年了吧,孟铭泽……”五百强没说完,方家静脸色突变,打住他。
那个名字就像一个魔咒,一时间气氛冻结好似零度以下的玻璃。空气似乎冰裂开。
方家静拿饺子塞住五百强的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吃饭!”不当说的话乱说什么。
如如沉默半晌,淡淡地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睛深处……那幽潭般的水却微微晃动。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就像年少时忘却曾经背诵过的诗篇,认识过的朋友,喜欢过的漂亮玩具……但是两年来,那段过往却越加鲜明起来……好像在记忆里突显出来……无法抹去,却也无法触碰。
她曾试图忘记,但是怎么样能忘记呢?……忘记是要将记忆淡化,是要不介意、原谅和放下……但是她不知道她是不能原谅他,还是无法放下那曾经确实存在的人生中浓烈如火的感情——她的初恋,她唯一的爱,她的心灵以及身体从一个女孩变成懂得爱意的散发着芳香的女人的过程。
就像方家静无法忘却她的婚姻和孩子……她也无法将孟铭泽给她的烙印忘记。她曾因此而彻夜难眠,痛哭流涕,痛恨自己的无用和那个人的无情……后来她学会和自己和解,她好像分裂成两个自己,一个静静守候那过往,一个默默观望在旁。
她的心里圈出了一块,租给了那一个自己,那一年她二十一岁,风华正茂,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吃完饭小坐片刻,如如告辞,方家静送她。
“如如,你还是忘不掉吗?”
“……”
方家静看着如如,一阵心痛。她曾试图开导如如,但有些东西,毕竟只是一个人的,只有自己能明白。
“成雪和李子豪交往了。”方家静岔开话题,“以前在学校里的一对对大多都分了,像林晨苗和学生会男朋友……没想到这两个人现在却在一起了。”
“李子豪对成雪,真心好。”如如答道。
“谢昌桦对你也是真心好。”方家静坦言,“他现在也没有女朋友,一心一意全是你。”
“我跟他不合适……”有的时候如如会觉得对不起谢昌桦,自始至终,她没有给他一个答案。
“如如,我不会给你安排什么,我不会逼你,但我希望看你快乐。”方家静深深地拥抱如如,“连上帝都恐看到你不开心。”
从方家静家里出来,打车回家。
鬼使神差,居然打到孟铭泽的公寓。她的包里一直留有公寓的钥匙。
这个公寓已经空了两年了,没有人住。自从那个暑假与孟铭泽断了联系,如如便再也没有来住过。
她跟孟铭泽之间没有明确的言语,却有确定的无疾而终。
明明已经没有任期盼,但她偶尔还是仿佛神游般地来看看这个公寓,她觉得孟铭泽不会回来,那她来到这里,或者算是祭奠那个21岁的自己。
房间里有薄薄的尘埃,如如稍微打扫了一下。她剪了一枝院中的玫瑰插在谢少媛房间的花瓶中。在以前,秋阿姨时时会给这个房间换上新鲜的花,现在秋阿姨也不在了。如如便下意识地给换了一枝新鲜的玫瑰。不过几****将调萎,就像它从未鲜艳一样。
如如回到家,躺倒在床上。身心疲累却良久未眠。
她租了公司附近小区的单身公寓,一个人住,随性安静。即使使一个人半夜起床去露台吹风也不会打扰到任何人。
方家静找了新工作,在一家报社里做文字编辑。她的精神很好,无论如何都要拉着如如参加周六举行的同学聚会。
晚上相约吃了一顿饭,又到酒巴续摊。
毕业一两年竟然大部分的人都结婚了。
如如不喜欢这种氛围,大家聊的无非就是身份地位和前程。像如如这样单身又没着落的成了稀罕物,免不了被调笑。如如一概一笑而过,淡然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