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阳高挂,和风送暖,真是一个出门游玩的好日子。
沈晖、沈昭两兄妹吃了早饭就出了家门。
马车早已套好,正在院子里等着。
沈晖将身一纵就跳上了马车,沈昭也是不逞多让蹦蹦跳跳地踩着脚蹬就上了车。
绫罗、绮罗手中拎着两个食盒随后爬上了马车。算盘往老杜身边一坐。
沈晖见人都已坐好:“老杜叔,咱们走吧!”
老杜应声“好来!”一甩马鞭,马儿扬蹄向前。
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城东门。沈晖叫算盘注意冷枫是否到了。算盘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书砚。
原来冷枫跟书砚也是将将才到。双方打过招呼,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东门向东而去。
好久没出门了,此次出城,风光与上次出城赏梅之时已是大不相同。沈昭不时伸手掀起车帘往外瞧,沈晖坐在右边被妹妹嫌弃挡着视线。沈晖也是不胜其烦,索性跟沈昭换了座。
绫罗绮罗嘻嘻笑着跟沈晖道谢。沈晖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还是你两个小丫头有良心,不像某人!”
沈昭见此赶紧給他顺毛:“哥哥,好哥哥,你是天下间最好的哥哥。”沈晖点点头,一副算你识货的表情。换来沈昭一个白眼,沈晖见了,伸手往她头顶又是轻轻一拍,笑骂:“你个坏丫头!”沈昭回头送他一个鬼脸。
正是百花竞相争奇斗艳的时节,沈昭跟两小丫头看着美景,一路叽叽喳喳个没停。
冷枫一个人坐在车中,本来翻着家中掌柜才送过来的账本,听到前面车厢中传来的嬉笑声,不自觉放下了账本。
三道声音中,他能准确捕捉到那道清亮嗓音,有如黄鹂出谷。声音带着笑,他能想象出那言笑晏晏的样子。因为她好像总是在笑,开心的笑,难堪的笑,害羞的笑......让人直觉她天生便不会伤心难过,因而只想让她一直笑。
可自己呢,心如一潭死水,好似丧失了笑的能力。想到此,冷枫自嘲一笑,自己不仅不会笑,更不会再为什么事伤心难过了吧。也挺好,不是吗?
开心幸福的记忆都在六岁之前吧。可在那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爹爹一下病倒了。而自己更是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回事。更是害怕爹爹也会不见了,整日提心吊胆,不敢离开爹爹半步。
也许老天怜悯自己,爹爹终是挺了过来,却好似一下老了十多岁。从前的意气风发不再,终日眉头紧锁,唉声叹气。那时自己虽小,可也能看出爹爹面对自己时常常走神。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也不敢问爹爹,直觉告诉小小的自己,不能问!
直到十岁那年,由那个因为偷窃,被赶出家门的家奴口中得知了全部真相。当时那家奴恼羞成怒,就在自家门前破口大骂。
而自己刚刚跟几个同窗从书院散学归来。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整个人惊呆了。站在门前的爹爹脸上的表情,他今生都不会忘记。那是怎样一张脸孔?先是羞愤与痛苦交织,继而面色青灰,直至全无人色。
最后还是老管家匆匆赶来,掏出一个金锭塞到那恶奴手中,又跟他耳语一番,那恶奴才一甩袖离去。离去之前还往自家门前啐了一口。他记得那痰就挂在右边那石狮子的底座上。随风轻荡。
他心中欲呕,却不敢吐出来。反而躲到了人群之后,他害怕爹爹知道他知道。
他整理好心情,面上带笑跑到爹爹房中。爹爹又病倒了。
他惊慌失措,问爹爹怎么了,大夫请了吗?爹爹强笑着说自己没事,大夫一会儿就到,让自己不要担心。他在心中大喊:爹爹,我全都知道了,你不用强颜欢笑。可他不能,所以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跟爹爹说着那日书院中发生的趣事。
很快,老管家就带着大夫来了。爹爹要自己回屋温习功课,自己顺从地出了房门,却没离开。他知道爹爹是急气攻心,必须要平心静气,不可再情绪激动。因为四年前那次伤了根本,若是再有几次,很可能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
小小的少年背靠着墙,泪流满面,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听到房中动静,提起袖子一抹脸,轻手轻脚跑开了。
发疯般跑到自己房中。他关上房门,自己打水洗了脸。告诉自己必须要坚强起来。从今天开始要愈加发奋读书,爹爹希望自己能走上科举之路,将来进入官场,光耀门楣,那自己就好好读书。
他把他的愿望告诉了书院中最好的同窗,同窗听说后没替他高兴,也没给他鼓励,反而欲言又止。他很疑惑。
不久后他就知道为什么了。得知消息后,他跑到夫子跟前质问为什么。夫子面上一派为难、惋惜,只是点头不说话。那一刻,他觉得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失了魂魄,一下瘫坐在地上。
夫子慌忙中扶起自己,自己下意识向他瞥了一眼,夫子目中好似在闪闪发光。却也是管不了许多了。
一转身,如行尸走肉一般拖着步子往外走。失了方向,反正就记得自己一直走一直走。到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再次清醒时,只看到涕泗横流的老管家,而自己正躺在房中。
看到自己睁眼,老管家抹抹老眼昏花的双眼,把自己瞧了又瞧。确定了什么后,才终于放了心松了口气。
继而又是老泪纵横,哭诉自己年纪大了不禁吓,却又接二连三差点吓破了胆。絮絮叨叨又骂都怪那个女人,害了老爷不说,又害了少爷,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寡廉鲜耻的女人?
呵呵,寡廉鲜耻吗?可自己却是那个女人生下的。
冷枫沉浸在往事中,不可自拔。直到书砚轻唤自己,才知晓已然到了沈家城东仓库。
深吸一口气。又将几上账簿放入袖袋,再整整衣物,放慢条斯理踏下马车。
一下车,就见沈家兄妹正站在自家马车前面。沈晖则是一脸兴致勃勃,笑着说:“致远兄,这就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了吧,果然美人难请哪!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