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邓老爷子正在给我们讲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及至高潮,突然外边飘进来一个声音,顿时打断了话题的进程。众人顺着声音向门外望去,只见一人手摇蒲扇,翩然而至。跨进门内,也不摇了,用扇指着我们道:“不知各位还记得我否?”
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我们几个都有点发懵,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老爷子嘴快,不等我们思考,便说道:“就是他带你们来的。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不中用了,既然卖老,就彻底点儿好了,剩下的让贵儿来哥讲吧。”说完自己干笑了几声,却被止不住的咳意抢了去,掀开被子,又再次躺了下去,脸冲着我们,等待着即将叙述的下文。
来者笑了一声,对老爷子道:“邓叔放心吧,您老好好歇着,我来错不了。”老爷子听后便把头扭了过去,仰面朝上而卧,闭上了眼睛。
来者又缓缓对我们说道:“鄙人姓李,单名一个‘贵’字,正是刚才的领路人。”由于老爷子一讲,使我们茅塞顿开,怪不得这人的身形和声音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之前一直都是背光,倒是从来不曾看清他的正脸。进邓府之后,也就不曾见过他,还以为已经回去了,不想又在这时冒了出来。
他仿佛并没有什么兴趣多说自家的事,反而直入正题:“刚才邓叔说的一个事儿,我可能需要更正下,陈安生并不是和所有人都说根本不认识陈柏生。他曾经向我爷请教如何管理村子的时候,就曾说漏嘴过,埋怨这地方鸟不拉屎的,真不知道为啥非让他来这做这个差事。等事情发生以后我爷才反应过味儿来,这意思是有人逼他来的,而不是上头正儿八经派来的。其实这么一想,后来发生的事儿也都可以说得通了。
邓叔回绝他之后,可能也就十天左右,不知道他又从哪儿带回来一群人,约摸起码也有百来号人,说我们这里产砂金石,国家要征地建厂,所有人在征地之后,可以在工厂上班,睡在工厂配给的房子里。
村里边剩了一大堆没男人的娘儿们,掰手指头算数可比我们好着哩!这都啥时候了,还真当我们好骗!国家说征地,那起码也需要红头文件,还以为是古时候传个圣谕就好使咧?况且村儿里的男人们还没回来,就先要把地送出去,谁能拍下来这个板?村儿里的人都不干,邓叔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来龙去脉都讲给乡亲们听,然后下令打开武器库,全村进入戒严状态。娘儿们个个捡起生了锈的武器,组成“娘子军”支在村口,就不让他们进来一步。
这个姓陈的一看没辙,就张罗着要跟我们和谈。咱们村儿几个干部就坐下来商量,要不要跟他和谈,怎么跟他和谈。我一合计,就让我去吧,因为邓叔仍然在风口浪尖上,饱受诟病,不能去见他们。
最后还是邓叔拍板,就让我和定军去,又挑了五个娘子兵,到他们那边谈判。姓陈的跟那一群人就在村口儿搭了个临时棚子,赖在那里堵着。你们想想,咱们这儿的路现在都这么不好走,当时想要弄进来百来人的补给,而且那么多人天天跟他呆在这儿,那肯定需要大把大把的钱!他一个小小的村支书,哪来的这么多钱?”
杨叔惊问道:“这么说,你怀疑陈安生是受人指使的?没想到一个偏僻的小村子还能惹出这么多事来?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李贵用手比划着压了一下,说道:“且听我慢慢讲。”
陈安生带着一群人掐在村口,不论谁路过,都要生剥下来一层皮,后来为了防止娘子军去村口迎送,特地派人去小道上问过路费。没过多久,他又弄来了十二辆铲车,村子里只剩了一大堆女人小孩,并没有多少男人,分散开来的话生怕他们趁虚而入,等生米煮成熟饭,不行也得行了。
其实是眼瞅着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村里才合计着应邀跟他和谈。
结果现在陈安生摇身一变,成了大爷。在村口搭了一个临时联排别墅,打算打消耗战。任你怎么谈,他都是咬定四个字,国家让搬。一旦问他村里的男人何时回来?上头的征收文件在哪里?陈安生全部一律回答:上头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那麻烦您问一问上头?上头不说,我也没辙。反复胶着的这种态度让全村人大为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和陈安生谈的人里除了李贵还有一位叫定军,虽然他人比较年轻,但他是定国家的长孙,论辈分邓老爷子都要叫一声哥,大家都想着用这样的人压场子总不会错的,可问题是这次就坏在了他身上。
或许打一开始就没好过。
定国因为平叛有功,又向来心高气傲,一直以为自己肯定会接任,没想到柱国撒手得太晚,被三清抢了先,结果郁郁而终。到了定军,从小便觉得自己家才是在村里最优秀的,一心想要弥补当年爷爷的遗憾,当上村长。
可是多年以来,不论在什么方面,定军都没有做出来一点功绩。这次好不容易被人推了出来压场子,便觉得终于可以一展身手,给村里人看看,我王家才是这个村子里最牛的。
时间长了,一来二去,也不需要娘子兵跟着了,毕竟这些女人还有娃在家,还有地要耕,还有田要种,还有牲口喂。走在路上,定军就与李贵合计道:“眼看都过去一个月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可没办法跟乡亲们交待啊!”
李贵心里也没法拿主意,毕竟这么大个事儿,在陈安生的问题上谁都没办法拍板,眼下就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搞定。于是回道:“不知定军叔有何见教?”
定军板着一张脸严肃地说道:“不管他提出来什么条件,我们都要先把人弄回来再说,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李贵长叹了口气,深深地点了点头,并不置可否。定军见状,又出一言:“到时,你看我眼色,见机行事,不要多插嘴,我自有分寸。”
李贵也执拗不过,道:“一切听凭定军叔处置。”
二人到了陈安生的住处,进了他住的独立间,定军找了个破板凳便坐了下来。只见陈安生正在低头拧干毛巾,头也不抬,冷冷说道:“你二人若是还要老生常谈,就请自回吧。我还想要趁着这时候赶紧打个盹儿咧!”
定军也冷笑一声:“哼,我要是老生常谈,又何必来你这儿坐下?说个场面话就回去交差岂不是更好?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彻底解决问题的!”
陈安生将毛巾搭在铁线架子上,也不惊讶,带着怪气说道:“好啊!你们全部撤出村去,我们就算和平解决问题了。”
定军与李贵相顾之间泯然一笑,就在陈安生心里计算之时,定军猛得转过头来,登时起身踏至陈安生面前厉声斥道:“陈安生!你以为你做的那点好事儿我们不知道吗?!你只要能够把男人们放回来,一切都好说。”说完还帮着掸了几下陈安生的前襟。
陈安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定军径直奔他而来要做什么,吓得后退了一步,此时尚没有反应过劲儿来,勉强结巴道:“那个……我真没办法……”
定军不等说完,快速抢过话来:“说!你受何人指使故意来祸乱我村?!”话语未毕,弹指之间,只见定军已揪住陈安生的衣领,一把透着寒光的六寸匕首从怀里翻出,架在了陈安生的脖子上。
剑身上嵌着三个金黄小字:噬雪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