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老伍这家伙是个狠人,敢拼敢赌,这是周湘源给出的第一评价。有突出品质的人容易脱颖而出,这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铁律,所以周湘源很自然的也注意到了他。
“当家的,您看我这颗牙值多少银子?”
周湘源探头看了看,从成色上来讲自然算不得华丽,不过以目前大兴朝的炼金水平也炼不出高纯度的东西来。
周湘源犹豫了好半天,本想翻个面来瞅瞅,可实在没有勇气拿起那颗带着血丝还有牙垢的金牙,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打心底里就没想过真要他们拿出大把银子来。
“看样子还不到一两,划算成铜板估计比孟庄要多个一两百文,不过为了贡献这颗金牙,老伍你也是蛮拼的,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周湘源当然不能太寒酸,我给你算二两银子,成么?”
“好!”
老伍自己打的牙,当然知道分量,心道这二两银子可比预期高出两倍不止,于是毫不犹豫的丢进了碗里,砸出一声脆响,同时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周湘源,一脸感激。
周湘源大概估算了一下碗里的马帮资产,加上老伍那颗牙还不到四两银子,当真是少之又少,不过钱多钱少是其次,重要的是人人都有投入,这才是最要紧的。
“弟兄们,我作为发起人,我出三十两。”
周湘源话刚说完,顿时一片哗然。
“二十两。”
张建功也毫不迟疑,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一脸骄傲。
接着周湘源又花了不到盏茶的功夫,把每个人的股份比例算得一清二楚,还专门写了一份精细的入股协议书给让大家签了字画了押,这对于文理兼修的高材生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
见周湘源坐在旁边认真书写,孟庄忍不住上前说道:“当家的,小庄有句话还真不是拍您马屁。”孟庄说着喜笑颜开,继续道:“以前咱跟了不少东家,干了几年走南闯北的活儿,可那都跟混吃等死似的,但这次小庄总觉得跟以往大有不同,跟您老人家干肯定有出息。”
不等周湘源答话,却见张建功一脸浮夸道:“那是必须的,也不看是谁的兄弟,你们放心,跟着咱哥两有肉吃,将来吃香的喝辣的,逛窑子玩骰子,那都不是事儿。”
众人闻言叫好,声势浩大。
张建功这货跟着周湘源学了许久的诗词没整出什么名堂,可满嘴胡言乱语忽悠人的本事倒是自学成才。周湘源见他出口成章,也正好给伙计们打打气,便没有多言。
“当家的,咱马帮取名了没?”孟庄思量了少许突然说道。
周湘源一听,立马转起脑子,没过多久便笑嘻嘻的说道:“咱马帮的名头不用太响,不过要让人过耳不忘,我琢磨着这碗里有五十五两银子,干脆就叫五十五工会!”
“五十五工会?这名字倒是容易记,可小庄有点不明白,工会是个什么玩意?”
“这个么……就是组织,集体,团队,跟马帮是一个意思,不过是换了一种说法而已,要是你们实在不习惯,不用也罢。”
“不不不,取名可是大事儿,这得听当家的,五十五工会就五十五工会,那咱往后都是五十五工会的人了,是不?”
“那是当然,我现在就给大伙儿分配任务,明天就开始动工,争取在一个月以内做成第一单生意。”
一听有生意可做,众人立马起身,原本懒懒散散的队伍也变得有了生气,周湘源见此自然欢喜,心道这帮这帮伙计才刚刚接触没吃到甜头,等为太守府做了第一趟镖分了银子,往后还不拼命的干活儿?
说到底周湘源折腾这么久的股份制合作协议,不就是为了带动大家的积极性么?要知道给别人打工和给自己打工那完全是两码事,拼搏进取和混吃等死更是两种天差地别的工作状态,在这岐山县甚至整个大兴朝,恐怕也只有周湘源才知道一个企业要长期可持续性的发展的关键不是制度,而是企业文化。
见大伙儿都蠢蠢欲动了,周湘源也不再拖拉,直接开口道:“往后张建功就是二当家的,诸位可有意见?”
张建功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家世都要压他们一头,加上二十两股份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对于冠给他一个二当家的名头,自然是应该的,于是众人齐刷刷的点头。
“孟庄、老伍,往后你们就是五十五工会的执事,明天开始你们各带一队人马,以岐山县城为中心向周边乡镇扩散,按照咱岐山县的行情收购香木,我給你们每队二十两银子,花完为止。”
“好!”两人齐声应答,慷慨激昂,周湘源满意的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种气势。
接着周湘源又把一些具体的细节工作做了具体安排,没有办法,创业之初人才匮乏,事必躬亲那是肯定的,好在这些伙计唯命是从惯了,相当的听话。
张建功成为马帮第二股东,将来可以分到的红利自然是相当可观的,不过张建功回家路上就一直傻头傻脑的貌似不怎么上心,反倒是给他挂一个二当家的名头还让他乐的屁颠屁颠的,从钟鼎酒楼出来后就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瞧你那熊样?至于么?”
张建功闻言大喜,哈哈笑道:“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哈哈”
周湘源一脸鄙夷:“赛比!”
睿宗四年十一月,大兴朝第一个股份制合作企业诞生了,周湘源成为封建社会将劳动者和资本家联合在一起创造新型马帮运营模式的第一人,作为此举的开创者,他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同时也是多年后大兴朝成为世界经济霸主的良好开端。
当然,时下的大兴朝根本没有世界的概念,更不用说经济,或者霸权。
因为有自己入了股,五十五工会的伙计们干活儿相当卖力,这让岐山县其他马帮的人着实费解,这世上竟有人起早摸黑甚至不惜连夜赶路的,就为了提前抢到一块成色还不是最好的香木?要说是当家的凶残也罢了,可这居然都是自愿的,瞧那一个个乐得屁颠屁颠的干劲,真傻。
周湘源每每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习惯性的保持沉默,旁人的眼光他从来不怎么在乎,眼下这八个人的工作状态足以证明他的方向是正确的,只要方向正确了,往后五十五工会想要扩张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眼下要做的是把第一单干得漂亮,香木一定要上乘,那样太守府才会多给些银子,有了银子自然有人干活儿,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周湘源这些日子常常蹲在钟鼎酒楼喝茶,要是放在以往他这样的财神爷可是请都请不来,这下可好,周湘源这尊大爷还就蹲着不走了,差点没把钟掌柜乐坏,成天好茶好酒供着,忙前忙后的跑着,还一分银子都不收。
刚刚帮周湘源泡完一壶老茶,钟掌柜便又猫到周湘源身边:“湘源老弟,我见你这马帮折腾得也还像模像样哈?”
周湘源闻言笑而不语,心知眼下还没成果,越是折腾得火热越有人看笑话,别说种掌柜,连三叔都在怀疑。
“我听建功少爷说还收得不少干货,这是打算送哪儿?”
周湘源轻声咳嗽,清了清嗓子道:“钟掌柜莫不是在打听我的东家?”
钟掌柜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道:“哪里哪里,我一个卖酒水的,你一个跑马帮的,这哪儿跟哪儿?”
周湘源哈哈大笑:“不瞒您说,我的马帮往后给太守府送货。”
周湘源故意嬉皮笑脸,说得半真半假,这下可把钟掌柜整糊涂了,也跟着半信半疑道:“湘源老弟怎么跟太守府扯上关系了?那可是太守府,不是咱岐山县衙。”
“小弟自有门路。”
老家伙一听就来劲了,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湘源兄可否说来听听?你放心!老朽打死也不会说出去。”
“钟掌柜是人精,小弟不说,要说了,往后你还不抢了我的东家?”
钟掌柜被这一顿洗涮后当真无趣,又见周湘源皮笑肉不笑的奇怪嘴脸,顿时有点搞不清真假了。
“你放一百个心,咱做生意的讲究的是信用,这种抢人饭碗的缺德事儿老朽可做不出来。你还真当人人都是金鼎酒楼那老兔子?”
周湘源闻言大笑,接着淡淡的问了一句:“你真想知道?”
钟掌柜点头如啄米伸长了脖子候着,可谁知道周湘源突然打了个哈哈,开口笑道:“嗨,是个屁的太守府,小弟跟您扯着玩儿呢。”
钟掌柜闻言一愣,忍不住笑骂道:“好你个小老弟,竟拿老夫开玩笑。”
“不过么。”周湘源顿了顿后话锋一转,再偷偷瞄了一眼钟掌柜,见他一把老骨头刚刚才舒缓下去又紧张起来,顿时觉得有戏。
“咱五十五工会跟太守府确实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在沧州城有个朋友,他刚巧跟太守府负责红木押运的管事是亲家。”
钟掌柜一听这话两眼放光,忍不住搓了搓手掌稍作沉思。
“钟掌柜,你也要做点香木生意?”周湘源说完轻笑,坐等财狼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