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源兄,你可别瞧不起我这身板,要当真动起手来,少有人是我对手。”
周湘源斜眉歪眼的瞧了半晌,愣是没看出真功夫在哪里,想着张建功还是个脆苗苗,也没忍心往死里嘲讽。
“我先不跟你扯这个,几天不回家,三叔估计都着急了,我得回去看看。”
“呃,那我怎么办?”
周湘源这才想起,张建功哪里还是县老爷家的少爷,现在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弃儿,不跟着他周湘源,还能跟着谁?
“罢了,你还是跟我走吧,不过我提醒你,到了家里不许提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要让三叔知道这么大的动静跟你我有关系,看我不收拾你!”
张建功急忙应是,要说以前不敢跟周湘源叫板,眼下没了老爹撑腰,那就更不敢了。
“湘源兄,咱下一步怎么弄?”
“我先问你,咱答应刘大人的事情做不做?”
“做!要是不做,那三叔跟晓媛不就麻烦了?”
“算你长记性,既然要做,咱就得组队,不,招人,换句话说,下一步就是招兵买马,忽悠一帮人过来跟着咱干。”
“这事儿好办啊!”张建功兴致满满,大声说道:“哥哥我在这岐山县没认得几个富家子弟,可无所事事的混子还是认得几个,湘源兄,你看这种人成不成?”
“成啊,怎么不成?不过我就纳闷儿了,你怎么会跟这种人打上交道?”
张建功摆摆手,一脸好汉不提当勇的无耻模样:“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仗着老爹是官到处欺负人,那些员外老爷的少爷们可不敢动,所以就只能,嘿嘿,你知道的,柿子还不是专捡软的捏。”
“真是一头好牲口。”周湘源竖起大拇指讽刺了一句,接着严肃道:“也好,既然你愧对人家,就赶紧去找人家,反正我们不图赚多少银子只求个安稳,往后多给他们分些月银,时不时的搞点小福利。”
“福利是什么玩意?”
“这个..就是甜头。”
“嘿,这我懂,隔三差五的赏口酒喝啥的。”
周湘源点点头:“你明白就好,我看我还是先回去见一下三叔,你就别去了,省的三叔见了你心烦,你赶紧去找人,能有几个算几个。”
“好!嘿,湘源兄,三叔怎么就见我烦了?”
“你爹为了你跟晓媛的事情都快把我三叔的门槛蹬破了,你不知道?得得得,滚吧!”
张建功厚着脸皮嘿嘿一笑,嗯了一声后转身就走。
望着张建功一路小跑而去,周湘源忍不住自嘲:“这是在创业么?”
话说周老三正在屋子里剁肉,嘴里叼着杆旱烟斗,而周晓媛自打周湘源失踪的第二天就没出过门,只当是周湘源做了先生赚了银子,不声不吭的就走了,心里好不失落。
周老三眯着眼睛瞅了瞅里屋,见闺女似乎没有出来的意思,也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斧头,叹息道:“今天我见着湘源了。”
“在哪儿?”
小丫头一听这话猛的串了出来,看得周老三忍不住好笑:“闺女,爹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周晓媛面红耳赤,羞怒道:“没有!”
周老三摇了摇头,心道知子莫若父,自家闺女的心思难道他还不明白?
“今天送张老爷出城,我远远的看到他,跟张少爷一起,人好好的,你不用担心了。”
周晓媛哦了一声,不再多言,可神色间却更加失落。
“湘源那孩子是有学问的人,往后要干大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说到底,我们不能拖累了人家,你放宽心,爹往后给你找个好女婿。”
周晓媛两眼湿润:“不要。”
见女儿心里难受,周老三也没有心思剁肉了,自顾走到门外石凳上蹲着,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胡思乱想。
“三叔,我回来了。”
周老三闻言抬头,果然见门口站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一头典型的齐肩短发蓬乱不堪,本就不白净的脸黑得更加难看,这人不是周湘源还能是谁?
“嗯。”
周老三动了动嘴唇,却只说了一个字。
周湘源意识到情况不对,心道这些天一声不吭的走了,周老三有意见也是人之常情,于是急忙上前耍起了赖皮,贱兮兮的说道:“叔,这几天突然有点急事要出去,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要不,您打我吧?”
周老三闻言一哼,果真扬起烟斗,只可惜烟头举得老高,却没落得下来。
“不躲?”
“不躲!”
“真不躲?”
“不躲不躲,叔,您照死里打,湘源扛得住,嘿嘿。”
“哼!”周老三没好气的一甩手,愤愤道:“我就不打你了,你自己去找晓媛吧,那闺女闷了几天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周湘源这才想起,急忙朝着屋子里跑去。
等他一推门,果真见周晓媛神色落寞的坐在床上,眼里还泛着泪花。
“晓媛?”周湘源试探性的喊了一句,生怕这丫头发飙砸他一个瓶子罐子什么的,可谁知道周晓媛一见他就猛的抬头,原本就泪汪汪的眸子当场哭得稀里哗啦。
“你去哪儿了?!”周晓媛一把抱住周湘源的腰板,死死不肯放开,也不顾爹在不在外头,更不顾羞不羞的,只想着这趟抓了他,再也不放开。
周湘源见此情形,为之动容,柔声安慰道:“张老爷家里有点急事,我跟建功出去了一趟,这不回来了么?”
“是么?可是爹说你是在张老爷家教书得了银子,不想回来了。”
这时周老三猛的拱了进来,大声骂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了?去去去,别搂着我闺女不放,害不害臊?剁肉去!”
“好叻!”周湘源欢喜的叫了一声,趁着周老三不留意偷偷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尖,顿时把周晓媛羞的里焦外嫩不敢出去。
好在皆大欢喜,周晓媛那点小心思也渐渐明朗,周湘源作为一个大老爷们,自然能把握其中微妙,此时再看周晓媛,越发觉得可爱动人。
过了晚饭时间,周老三跟周湘源在门外闲聊,多天不见,势必要把情况做一下汇报,只是说道卢姜威的时候打了个含糊,没敢细说。
“哎,没想到张老爷为了咱岐山县的老百姓,连官都不做了,我倒是知道卢姜威的死跟张老爷有关系,可不知道竟然是这么回事儿。”
周湘源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既然不教书了,那就好好卖肉吧,往后赚了银子,娶个媳妇儿过日子。”
周湘源闻言一愣,弱弱的道:“那晓媛..”
“你个犊子!还真打她主意?”
“不敢不敢,三叔您想太多了。”
“我看你才想多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可不想她跟着你受罪。”
周湘源一脸无奈,心道这三叔有时候明白里装糊涂,有时候又糊涂里装明白,还真摸不着头绪。
“对了三叔,张老爷走的时候给我不少月银,我打算拿这笔银子组个马帮。”
“马帮?”周老三闻言一愣,不信道:“咱剑南道山势险恶,你又弱不禁风,怎么走?先不说这个,你要做马帮谁愿意跟你?那可是要掏银子的活儿。就算你这马帮有两人,可货呢?你帮谁送货?别看咱岐山县行商不少,可都有自己的人马,不熟悉的生人,很难接到镖。”
没想到一上来就被泼了一大盆凉水,周湘源无奈的摇了摇头,淡淡道:“三叔不用操心这些,银子我有,虽然不多,但凑够几个伙计还是可以的,至于人么,建功少爷那边已经去找了,货自然会有的。”
周湘源没敢说是给太守府送香木,生怕周老三会发飙,谁都知道,淌了那趟浑水可不是那么容易出来的。
“罢了,你想做就去做吧,只是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可惜了。”周老三说罢抖了抖烟灰,起身朝屋里走去。
没过多久就见周老三抱着个包袱走了出来,一把丢到周湘源怀里道:“这些银子你拿去。”
“这可不行!”周湘源愣在当场,掂了掂怀里的银子怕有二三十两,周老三整天起早贪黑的卖狗肉,赚得这些银子可不容易。
“三叔,我怎么能拿您的银子。”周湘源心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要这个钱,这可是周老三的老家底。
“拿走!”
谁知道周老三虎脸一瞪,吓得周湘源不敢说话。
“就当我借你,往后赚不了钱再还我不就是了?”
周湘源叹了口气,心道也罢,就当给三叔入股,往后赚了银子,分他红利。
话说张建功为了凑够一对人马也是受了不少罪,跑遍整个岐山县,连相邻的乡镇也走了不少,好不容易才凑够了七八个,而且成色不一,有的瘦骨嶙峋,看样子比周湘源还要弱不禁风,有的甚至还是个孩子。
这帮人现在就坐在钟鼎酒楼的饭桌上胡吃海喝,敞开了肚皮能吃多少吃多少,其中有两个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流浪汉,看那副德行恐怕是好些天没得吃东西。
本以为周湘源看到这些人会不高兴,毕竟看脸就知道不像是能干体力活儿的人,可谁知道周湘源环视了一圈,竟微微笑道:“你小子还真行。”
张建功闻言欢喜,但也忍不住疑惑:“这些人真行?”
周湘源肯定的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就凭咱送的是太守府的东西就没人敢动咱,即便是有那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到时候把太守府搬出来也能吓唬吓唬他们。”
张建功嘿嘿一笑:“那就好,我还怕您老人家不满意呢。”
“废话,就这几个人当然不满意了,不过创业初期嘛,能有人就不错了,往后队伍还得扩大,这些人只能先顶一阵子。”
张建功闻言发愁:“湘源兄,这人可真不好找。”
“这个到不用担心,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只要给的银子够足,不怕没人来。”
“也是,湘源兄,这第一镖,咱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就开始。”
张建功点了点头又问道:“湘源兄,你就不打算跟他们讲点什么?壮壮气势也好啊。”
周湘源闻言苦笑,要让他拉下脸给这帮人灌鸡汤其实不是难事儿,毕竟他周湘源也不是那种眼高手低瞧不起穷苦百姓的混蛋,可难的是要拿那些感恩、励志、成功的大学问来忽悠,还能脸不红心不跳,他做不到。
“大话我就不讲了,不过你让他们吃完了饭去二楼,我已经跟钟掌柜打了招呼,拼了大桌子,咱聊些新鲜的。”
“什么新鲜的?”
一听新鲜的东西张建功立马来了兴致。可谁知道周湘源只顾微笑不语,暗自打着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