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的性质还真是被舒静语说中了,花团锦簇、红男绿女,根本就是一个大型相亲晚会。每个人都极尽所能地露出自己最光鲜的一面,恨不能今晚就能捞着一个“黄金另一半”回去或是娶了或者嫁了。
像杨晓禾这种有固定男友的或是舒静语这样啥也不懂的自然不在那群人的行列。两个人的目的完全就是为了见一见传说中的赞助商,运气好的话上前搭讪几句留个名片,运气不好就权当是来看热闹。
目光在大厅内扫过一圈,最后落在被淡紫色的壁灯映衬得无比暧昧的角落里。一圈人紧紧围在桌边,生生在这个偌大空旷的舞会厅里制造出了一个拥堵不堪的场面。女生们举着酒杯在男生们的助威下笑得花枝乱颤,一杯接一杯地往被围困在中央的男生手里递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宝蓝色晚礼服的女生出现在门边,像搜寻目标似的四下张望,然后朝着那个拥挤的角落噔噔噔地跑了过去,三下两下地挤进人群,大大方方地停在了被劝酒的男生身边。
“褚晗?”舒静语这才看清人群里那个倒霉的家伙竟然是褚晗,而邵逸凡就坐在他身侧。
“新竹跑哪去了?”杨晓禾看着站在褚晗旁边、一脸殷切的女生皱了皱眉。很显然,她是不满那个女生霸占了程新竹的位置。
褚晗在学院甚至是学校里都很活跃,自己组织了摄影协会,偶尔还在校报帮帮工,每次大型活动他都不会缺席。活动的圈子大了自然认识的人也多。加上他那副秒杀一众学霸的相貌,自是少不了追求者。
程新竹当然也是众多追求者之一,她比褚晗小了一岁,她妈妈和褚妈妈又是同事。出国前褚妈妈特意嘱咐过自家儿子要好好照顾新竹,褚晗自然是不能拒绝。
程新竹在圣劳伦斯学院,距离皇后大学并不远。她又是个有点粘人的女生,褚晗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一度让摄影协会那帮人以为她也是皇后大学的学生。所以,国际生舞会这么大型的活动竟然没有她的身影,多少让杨晓禾有些吃惊。
褚晗刚入场就被自己协会那些不安分的成员灌了不少酒。舒静语和杨晓禾走过去的时候邵逸凡刚刚帮他推走一波。
褚晗的脸色不太好,被淡紫色的壁灯一照更是显得苍白吓人。
“怎么回事?”杨晓禾在褚晗身边的空位子坐下,随手拿开了放在他面前的酒杯。
“人老了果然禁不起折腾啊!”褚晗夸张地叹了口气,“几桶冰水我就熬不住了。”
“怎么,挑战冰桶挑战病了?”杨晓禾挑眉。
“你不要用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我。”褚晗捏起果盘里的葡萄粒扔进嘴里,“我生病了正好有借口远离协会里那帮熊孩子。”
杨晓禾轻轻“嘁”了一声:“新竹呢?”
一脸不正经的褚晗闻言稍稍眯了眯眼,反问道:“你见到她了吗?”
“就是因为没见到才觉得奇怪,她不是喜欢到处跟着你?”杨晓禾道,“说起来,真是很久没见到新竹了。”
“是啊。”褚晗伸了伸胳膊,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她转学了。”
杨晓禾登时错愕地转过头:“转学?转去哪里?”
“尼亚加拉。”
舒静语偷偷用手机地图查了一下那个地方,地处美加边境,从金斯顿开车去那里要五六个小时。虽然没有远到遥不可及,但对于课业繁重的留学生来说,也算得上是天各一方。
“你到底还是把她逼走了。”杨晓禾低低地叹道。
明明该是灯红酒绿的场景,偏偏就平添了几分忧伤。
褚晗偶尔还是会和协会里的人没心没肺地打打趣。大概是做在他周围的人心情都很低落,导致四周的气压骤降,协会里的人也不愿自讨没趣,劝了几次酒被拒后便都各自安静地落了座,而后渐渐陷入了沉默。
舞会结束后,褚晗找了协会里有车的同学帮忙把杨晓禾送回家。自己则一副“你们老大病得不轻,需要休息”的样子,拒绝了他们要去俱乐部继续胡闹的邀请。
邵逸凡知道褚晗因为被泼了好几桶冰水到现在还发着低烧,舞会时又被灌了不少的酒,难免会有些担心他的安全,便叫上舒静语一起打算先把他送回去。
舒静语自己的感冒也没有好,虽然她在礼服裙子上左一层、右一层地套了好几件外衣,可两条腿却是什么也没穿,在寒风中走了没几步膝盖便开始发麻,到褚晗家里时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打晃。
“你的浴室,借用一下。”褚晗人刚要往沙发里躺就被邵逸凡一把扯了起来。
“前走十步右拐,随便用。”褚晗顺着邵逸凡的力道迷迷糊糊地转了一个圈,又一头摔回到沙发里。
邵逸凡略一点头,扶过站在一边发呆的舒静语就往浴室推:“你现在迅速去泡一个热水澡,我回家帮你拿衣服,一会儿过来接你。”
舒静语冻得不停地吸鼻子,像是不会思考了似的,邵逸凡说一句话,她就乖乖点一下头。
洗浴缸、放热水这些事邵逸凡都可以代劳,只是脱衣服、进浴缸这些事就得靠舒静语自己动手。邵逸凡把人放到浴缸边,两步一回头地嘱咐了好几次让她快点去泡泡热水,又把女生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在浴缸边摆好才出了浴室、关了门。
“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就把脑袋卸下来给你当静物拍!”窝在沙发里的褚晗看着邵逸凡一路跑出门外的背影,笃定地嚷嚷道。
门厅里突然传来哐当哐当的响声,褚晗霍地从沙发里蹿了起来,扒着沙发背向门边看去。只见邵逸凡拖着自己的自行车迅速消失在门外。
“嘿,挺会利用资源啊!”
舒静语的房间很干净,干净得什么都找不到。邵逸凡几乎把所有柜子都翻了一遍,内衣内裤、连姨妈巾都翻出来了也没找到冬天穿的衣物。好在他临走之前把舒静语的手机也一并摆在了浴缸边,打电话她还是接得到的。
“你不会都翻遍了吧?”舒静语应该是已经缓和过来了,只是还带着点鼻音,语气里还夹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嗯……”邵逸凡应了句,蹲在地上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把不小心撒了一地的姨妈巾一片片捡起来,放回到抽屉里摆好。
“呃……”舒静语大概也猜到邵逸凡都翻到了些什么,声音有些不自然,“冬天的衣服在床边那个旅行箱里,我没往衣柜里放……”
“好……”
好在褚晗住的地方并不远,骑车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回去的时候褚晗正靠在沙发里发呆,一副根本不知道邵逸凡回来了的样子。
只是,邵逸凡抱着一堆衣服走到浴室门边,刚要推门,耳畔就传来褚晗打趣似的提醒:“我家的浴缸是玻璃门,透明的,你就这么进去?”
一米八四的邵逸凡顿时像石柱一样僵在了门边。
“喂,邵逸凡你是不是在外面?”良久,浴室里传来了舒静语的声音和一串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紧接着,木质的门板被拉开一条小缝,女生探出半个小脑袋:“衣服给我吧。”
直到浴室的门再一次合起,邵逸凡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晃晃悠悠地踱回到客厅在褚晗身边坐了下来。
褚晗斜靠在沙发一边,手肘撑在靠背上,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邵逸凡。
“程新竹走了,你会不会后悔?”是邵逸凡率先打破了宁静。
“走都走了,还能怎么样。”褚晗看似豁达地耸了耸肩,“她要是真能放下,我也就不会那么愧疚了。”
“只是愧疚?”
“大概……”褚晗眯着双眼看向房顶的吊灯,“后悔更多一些。”
有些话,不言自明。就像邵逸凡知道褚晗所谓的“大概”甚至比“的确”来得更深刻,就像褚晗知道邵逸凡这么照顾舒静语绝不只是因为“朋友要互相关心”。
可是,朋友和恋人之间隔着那么暧昧的距离,前进一步与后退一步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地,而邵逸凡,仍旧无法分清自己究竟站在那条分界线的哪一边。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寂寞的心比比皆是,然而,他不想自己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