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场门口见到邵逸凡时舒静语顿觉自己失了策。她只是告诉对方来,却没告诉他要怎么来。结果,邵逸凡就和他那辆没有后座的自行车一起出现在面前。这冰天雪地的,一个人骑车都觉得危险,更不用说再带一个人。
邵逸凡斜斜地伸着长腿撑在地上,稍稍歪着身子靠向一边的街灯:“不用紧张,我没说要带你。”
舒静语翻了翻白眼:“下车,推着走。”
出了商圈,沿着道路直走便是滨海公园,只是距离有点远,两个人一左一右晃晃悠悠地逛了好久也没看到海。
路面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走。事实上,铲雪车的工作做得非常到位,马路早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路边的低洼处偶尔会汪起一小滩雪水,但骑车带人绝对没有问题。
邵逸凡故意放慢了步速,等被舒静语甩出五六米之后便跨上自行车,长腿轻轻蹬向地面,车子轻飘飘的向前溜去,瞬间越过舒静语。而后,他又猛地一转车把,车身划过一个小圈,停在了女生面前。
“确定不用我带你?”邵逸凡挺直了身子,双手搭在腿上,让出自行车前的横梁。
舒静语不是那种穿着高跟鞋还能狂扫十条商业街的女生,逛了大半天的街她的确有些腿软。只是,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就像坐在邵逸凡怀里似的,他们的关系又不如男女朋友那么亲密,想着便总有些别扭。
“横梁太细,坐着硌屁股。”舒静语又捡起了以前那套说辞。
邵逸凡的嘴角在不经意间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大小姐,你还知道害羞?”
“你才害羞了!”激将法用在舒静语身上真是屡试不爽,女生梗着脖子站到邵逸凡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腿:“让开点,我上去。”
而后双手撑在车把上轻轻一跃就蹿到了男生身前:“走吧!”
邵逸凡双手握上车把时,舒静语登时有一种自己所在的空间彻底与外界割裂开来的错觉。她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后脑勺却不小心撞上了邵逸凡的肩。舒静语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像猫一样蜷成了一小团,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去,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车把上。
“别乱动。”邵逸凡的话从耳后吹来,带着暖暖的气息。
舒静语的脸眨眼间红得通透,灼热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太阳穴,连因为加快的车速而蓦然变得凛冽的寒风都无法吹散。
“你车技行不行啊,别把我带到沟里去!”舒静语虚张声势地嚷嚷。
邵逸凡恶作剧似的将车身晃过一个很大的角度,继而车轮突兀地拐上堆满积雪的人行道。车身“哐当”一声猛地一震,吓得舒静语想也没想地就要跳车。
“喂!”邵逸凡只是故意开个玩笑,不想舒静语反应这么大。女生的动作加大了车身的晃动,一时间连邵逸凡都没能控制住。自行车在路边狠狠地晃了几晃,偏不巧身后驶来一辆私家车,几乎是擦着两个人的肩疾驰而过。舒静语登时僵住,整个人就好像挂在了车把上,而后双手痉挛似的一缩,人便径直从横梁上溜了下去。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舒静语半截身子卡在邵逸凡仍然握着车把的手臂上,上不去下不来。她弯了弯腰,试图从男生胳膊下面钻过去。不想,邵逸凡突然松了手,手臂屈起直接圈上舒静语的腰,略一用力就把整个人拎了起来重新放回到自己身前的横梁上。
“想跳车也得选个安全的地段……”
“邵逸凡!不作死就不会死啊!”舒静语似乎被吓得不轻,“我刚刚……”
她正言辞激烈地控诉邵逸凡之前的恶行,却冷不防男生将还搭在她腰间的手再一次缩紧,把她又往怀里拽了拽:“你总躲什么躲,坐得那么靠前我掌握不好平衡。”
舒静语的嗓子顿时哑得失了声。
习惯安逸的金斯顿人民很少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闲逛,何况还是骑自行车。两个人的行为在外人眼中简直浪漫得无以复加。快拐进滨海公园的时候,停在路边的私家车车窗突然落了下来,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把胳膊伸出窗外朝着两个人竖了竖大姆指:“Awesome(牛逼)!”
舒静语不自然地理了理被风吹得贴在脸侧的头发,僵着一张脸对着男人扯了扯嘴角。
男人这下连脑袋都探出到窗外,对着邵逸凡扬了扬手:“Yougirlfriendispretty(你女朋友很漂亮)。”
舒静语窘迫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邵逸凡倒是一副很享受这个误会的样子,还特意把自行车停在男人车边说了句“Thankyou”。
邵逸凡:“他一定是法国人。”
舒静语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过头迅速白了邵逸凡一眼:“你是想批评他的审美吗?”
邵逸凡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抬手揉了揉眼角,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只是想说法国人比较懂得浪漫。”
男生的视线不经任何阻隔直接落入眼底,那么近的距离,舒静语忽然觉得周身的血液就像受了某种刺激似的在体内乱窜,而后一股脑地冲上脑门。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舒静语故作镇静,可是弱得发抖的嗓音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了她。
“你的声音怎么都发颤了,该不会是因为冷吧?”邵逸凡又在此刻好死不死地抬手碰了碰女生的脸颊,“这么烫,看来是紧张的。”
“你才紧张,我有什么好紧张的!”被说中的心思的舒静语气急败坏地反驳,脸红得都可以挂在路口当红灯了却还不甘示弱地扯着脖子喊着。
“看不出来你还蛮纯情的。”
舒静语突然不说话了,只是气鼓鼓地瞪着眼睛盯着邵逸凡看。蓦地,她朝着邵逸凡的方向挪了挪屁股,而后扬起胳膊搭上邵逸凡的肩,手腕一弯顺势勾上他的脖子。
“我是怕太主动了吓到你。”她的声音被故意压得很低,听起来简直温柔得不像话。
邵逸凡下意识地往后倾了倾身子。
舒静语却条件发生似的手上用力,把人又抓了回来。
邵逸凡由于惯性而向前猛地一冲,几乎撞上舒静语的鼻尖,好在他及时出手扶住了车把,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比刚刚更近的距离,一系列无意识却又暧昧不明的动作,两个人就像被突然刮起的寒风冻住了一般,同时僵在各自的位置。
半晌,邵逸凡清了清嗓子:“你是继续在这坐着,还是自己走?”
“自己走!”舒静语腾地蹿下了车,两步蹦出五六米的距离。
明明比任何人都小心翼翼,却还是在不经意间险些越了界。朋友与恋人之间的线像是随着时间风化了一般,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邵逸凡莫名地想起高中时的事。一次因为老师判错了卷子导致自己的成绩比舒静语多出几分而坐上了年级第一的位置。结果,舒静语就站在教学楼正厅的大红榜前以打击报复的形式对他展开了人身攻击。
当时正是课间操的时候,正厅里全是人,舒静语握着拳头到处乱凿,他躲不开就只能钳着她的胳膊、按着她的后背把人锢在身前不让她乱动。来来回回好几次,两个人的肢体接触自然不可避免。在不明事情真相的人眼中,他们的举动完全就是打情骂俏、校园里公然秀恩爱的挨千刀行为。连班主任都摆出苦口婆心、痛心疾首的模样教导两个人,“学习好也不能这么不注重形象。再怎么忍不住也不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表现出来。”
那个时候两人之间的碰触比今天不知道多出了多少倍,可就算加上身边相熟的同学明目张胆的八卦和玩笑,也不如现在这样心虚。
心境果然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舒静语还在前面噌噌地走着,速度快地像是在赶飞机。
邵逸凡重新跨坐到自行车上,两脚撑在地面上一点点向前蹭着,车子渐渐溜到与舒静语比肩的地方。
“上来。”
“干吗?”
“带你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