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邵逸凡都觉得舒静语虽然动不动就发脾气,但是也好哄得很,有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你说些什么,时间一长,等她忘了最初发火的原因,他们的争执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他没想到这次两个人之间的冷战竟然持续了近一个月,他几乎都要适应这种不咸不淡的关系了。
一个小时前,是Darlene打电话给自己,告诉他课题材料她交给了舒静语,不过有几个专业术语的运用出了错。本来想打给舒静语让她帮忙更正,可是对方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所以就打给了自己。
邵逸凡这才意识到,八九点钟的光景,舒静语竟然还没回家。他也试着打了几个电话,却一直如Darlene所说,舒静语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心里没来由地就发了慌,他甚至打电话把窝在家里补眠的褚晗也叫了出来,两个人几乎找遍了整个校园,连最西侧的旅客招待中心都看了。就在他无计可施准备打911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从公交车上走下来的舒静语。
原本积压在心底的紧张和担心瞬间井喷一样涌出心口,明明是关切的心情,可开了口却变成了责备的语调。
邵逸凡知道,自己说出那句“舒静语,你闹够了没有”的时候态度真的很糟糕。
所以,他没有资格期待舒静语会对他好言相待。
舒静语看向他的眼神是空洞的,说话的语气也好像是在背课文。大概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接触,她甚至改变了原有的路线,向着背离邵逸凡和家的方向转身就走。
天色已黑,路上百米之内看不见任何人影,纵然知道加拿大堪称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度,他也不可能任由舒静语一个人走夜路。
邵逸凡一直跟在舒静语身后,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跟着她沿着错误的方向绕了一大圈直至看到女生进了家门才稍稍松了松神经,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给褚晗打了电话。
没有什么特定的话题,只是随意地聊着天,似乎只是想打发这段只有自己的无聊时光。
电话另一端的褚晗几乎一直处于沉默状态,偶尔压低了嗓音“嗯”上几声,而后在邵逸凡打算挂断电话时突然挑高了音调:“我在毕业生俱乐部,你过来吧。”
毕业生俱乐部是个很有格调的红砖小楼,花丛绿树掩映,怎么看都不像是两个男性非毕业生该去的地方。
褚晗正坐在俱乐部外的铜椅上,优哉游哉地喝着大概是从自家冰箱里翻出来的瓶装矿泉水,而且已经被蹂躏的连标签都没有了。而俱乐部内灯光大好,时不时还能传出几声愉悦的笑声,更显得独自一人坐在夜色里的褚晗无比孤单,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此间风花雪月与我无关”的凄凉。
“过来,坐!”看到邵逸凡时,褚晗懒懒地招了招手。
“这么晚不回家……”
“他们一点才关门。”褚晗指了指身旁的玻璃窗,而后变戏法似的甩出两张照片拍在了桌面上,“给你。”
“这是什么。”邵逸凡随手捏起一张,借着玻璃窗里透出的灯光看去。
画面柔和得就像午后透过沙质窗帘的日光,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立即融化。
邵逸凡想起了那个中午,舒静语坐在商学院楼内的台阶上等他去买咖啡。她从自己手中接过星冰乐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目光,像照片抓拍到的那样细弱而温柔的目光。
被定格的瞬间选得恰到好处,两个人视线相接,指尖相触,塑料的咖啡杯壁上带着点点水珠。他的眼帘轻垂,她的嘴角上扬。
温暖得像是胶纸上被无限模糊的旧时光,只是当时的自己,浑然不觉。
“为了庆祝皇后大学170岁生日,学校搞了一个‘一百七十个瞬间’的活动,这帮精力旺盛的学生到处抓拍感人瞬间。”褚晗点了点自己面前的照片,“这是我们院学生拍的,我在筛选照片时无意间看到了。”
“时间点选得还真是恰到好处。”邵逸凡抓着照片一角有意无意地在桌面上轻轻磕着,“这照片再晚拍七八分钟估计就只能捕捉到吵架这种不感人的情景了。”
“接下去的剧情怎么发展我不关心。”褚晗把照片举到面前又仔细看了看,“其实我见到这张照片时的感觉不过是‘哦,是他们两个’,不过我朋友可是用了‘眼神里满满都是爱啊’来形容你们两个。”
褚晗大概也是被自己的话肉麻到了,连搓了好几下鸡皮疙瘩。
“你朋友还真是三八。”邵逸凡轻呵了一声,把照片推回到褚晗面前。
褚晗挑了挑眉,把两张照片叠在一起又推回给邵逸凡:“我可是自掏腰包帮你们洗了照片,不用太谢谢我。你们两个,一人一张。”
“你拿去给她吧。”以舒静语现在对他的态度,就算自己郑重其事地把照片交到她的手里也会被她转手丢进垃圾桶。
“你们还在闹别扭?”
“天天跟一个只有智商没有情商的小学生生活在一起,闹别扭不是很正常?”
褚晗又仰头灌了两口矿泉水,皱着眉用水瓶敲了敲桌面,对邵逸凡的话嗤之以鼻:“你一个大男人说话这么口不对心好意思吗?”
“你要是嫌她烦,不想管她,至于这么晚了把我叫出来一起找人?你要是不担心她,至于偷摸把人送回家了才又跑出来听我唠叨?你们高中三年不一直都是同学,舒静语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别总给自己找各式各样的借口,男人脸皮厚一点,适当的时候低个头损失不了你多少魅力值。”褚晗说得头头是道,“这叫绅士风度,别等到人家走了你才知道后悔。”
“你这是……经验之谈?”
“别转移话题!”褚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了瞪眼。
邵逸凡被褚晗吼得想笑,他稍稍低下头,伸手揉了揉眉心:“我和她高中做了三年同学,能帮忙的地方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得了吧,这话你也就能骗到舒静语那种人。”褚晗靠在椅背上不屑地挥了挥手,“‘哥失恋了’这几个字已经在你脸上挂了好几天了。”
闻言,邵逸凡不自觉地“呵”了一声:“舒静语可没有那根神经……”
“你知道她没有那根神经还指望她自己开化?你的情商也不高。”
邵逸凡一脸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我说过什么吗?好像我没说过自己喜欢她?”
“我自己脑补的,行吗?”褚晗伸出食指在太阳穴旁边画了几圈,“过几天学校办圣诞节Party,我争取让舒静语过来帮忙,你也来,我把你们安排在一组,你自己见机行事。”
“你真是……”
“你们一个个就没有让我省心的!”褚晗愤愤地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原地转了一圈,而后盯着邵逸凡看了片刻,“你带ID(护照、驾照所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了吗?进去买两瓶酒出来,我忘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