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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阳光下的乞丐

“我不想骗你什么,这个药方有问题。如果真如你所说是苏大小姐给你的,那么我只能告诉你,她一定在怀疑你什么。”郑隐看着小姑娘紧皱双眉的稚嫩面庞,微笑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苏府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我相信以你的秉性应该不会对苏府里的少爷小姐不利。”

这句话是赞同,同时也是威胁。我知道你到苏府有目的,但是我相信你的人品,所以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这就是郑隐要说的话。

荔枝不知道自己刚才都透露出去了一些什么,但是她可以肯定,最深的秘密还隐藏在自己脑海深处。这是一个不能轻易说出来的秘密,因此一旦有人试图控制她的内心想问出点什么,她就会变得格外谨醒。

没错,她不是一个普通的苏府丫环。但同时她也必须是一个普通的丫环。

郑隐微笑的看着容貌还未长开却已经算得上稚美的少女,看着她沉默片刻,只对自己说了一声“谢谢”,便提着药走了出去。

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微微叹了口气,旋即双眉紧皱,喃喃自语道:“一什么呢?一个人?一件事?还是……一个秘密?”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那个能给他答案的少女早已经离开。

荔枝沉默的走出这条街道,转角处溜出一道狭长的阳光。她眯起眼睛看着前方明亮的光,再回头看了一眼因为背光而显得有些昏暗的长街,一时间心里有些茫然。

停了一会儿,她抬脚向着那道阳光走过去。

左脚刚刚踏入光明,只听得“啪”一声响,一个雪球在她脚边炸开。荔枝下意识里僵住动作抬头看去,一群小孩子正在街中打雪仗。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站在阳光下冲自己做鬼脸,看起来格外得意嚣张。看来刚才那个雪球正是他砸过来的。

荔枝沉默的看了小男孩一眼,平静的走过,嘴里轻轻哼了一声,“幼稚。”

离得很近的地方一个乞丐正抱着手臂晒太阳,荔枝在他身边五步远的距离停下,转身开始认真看那些小孩子玩耍。

打雪仗的动作一定要快准狠,这样才能在战斗中立于不败之地。荔枝发现之前对着自己做鬼脸的小家伙似乎非常精谙此道,因为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避过敌人的攻击然后马上还击。这个方法看来很好用,只是看起来他的搭档似乎有些疲于应付。即便他已经很努力的挽救,最后还是失败了。

被捉住的小男孩被对手逼着问:“服不服?”

小男孩不甘的大声喊道:“小爷就是不服!”

最后一群孩子不欢而散。

荔枝看着街道中央孤零零看着玩伴相继离开的小男孩,轻声道:“你会不会太无聊了?”

乞丐翻了个身,似乎是想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动作间,那蓬脏乱无比的头发向两边分开,露出一张属于少年的清俊面容。他一挑星眸上的一双剑眉,桃花眼带着明显的笑意问道:“难道你不觉得那小家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得特别有气势?”

“没有。”荔枝微垂下头,声音还是低低的,“我只是觉得你很变态。”

“喂喂,你不要用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来嘲讽小爷的自称好不好?”乞丐少年很不爽的坐直身体,“这可是我的专用自称,被那个小男孩用了我本来就觉得不爽。要不是小爷我怕你找不到我,我才不会干这种事呢。”

荔枝轻轻揉着额角,声音显得有些无奈,“到底是谁说自己年纪大很适合当大哥的?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被人指责自己不像一个大哥,特别是对方还是那个看起来瘦瘦小小好像轻轻一阵风就能吹走,实际上力量大得不似正常人的最小的妹妹,乞丐少年差一点就要从地上跳起来。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很快又平静下来,轻轻哼了一声道:“小爷不和小孩子计较。”

谈话到这里,轻松愉快的气氛渐渐淡去,乞丐少年突然用一种非常严肃认真的语气问道:“你在苏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从你出府一直跟到这里,发现起码有三批人在跟踪监视你。”

荔枝沉默片刻后冷哼一声道:“还真像一群闻到屎味儿的苍蝇。”

乞丐少年被震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颤巍巍指出来,“这样不就是说你……就是散发着屎味儿的屎了么?”

荔枝皱了皱眉,斜眼看向乞丐少年,目光森寒,冷冽如刀。乞丐少年嘴角一抽,赶紧撇清关系,“我什么都没有听到。真的,我没有听到你说你自己是屎,我发誓。”

荔枝没有再就屎这个问题多做什么争论,只是平静的将自己这半个月在苏府的日子简单说了一下,停顿片刻后皱着眉头很不爽的说道:“我本来以为那个老太婆应该会把我从那个白痴小姐身边调开,或许是去厨房打打杂,后院扫扫地。甚至去柴房劈劈柴都是可以的。只要是能将我彻底遗忘隐藏在人群中,不会被人注意到,随便什么工作我都能接受的。没想到她居然把我调到了品竹院。”

“这个苏墨香很有问题。”

听完荔枝的讲诉,乞丐少年这才发表自己的意见道:“她们既然用药方试探你,说明她们从一开始就在怀疑你到苏府的目的。但我们的目的与她们没有什么关系,必要的时候不要与她们产生矛盾,直接说明就好。”

荔枝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乞丐少年一眼,问道:“那你又做了些什么?”

一听到这话,乞丐少年笑得像朵脏兮兮的桃花,得意洋洋的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我现在在宫里捞了个闲职,从那些同事口中得到了不少线索。我相信再过不久,我们的目的就能有些眉目了。”

“宫中闲职。”荔枝的目光毫无顾忌甚至是有些放肆的看向了乞丐少年身体的某处,惊讶的瞪大眼睛道:“十三,没想到为了这件事……你居然……”

乞丐少年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红着脸捂着下腹部惊慌失措的解释道:“喂,不是你想的那样!宫中又不是除了太监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我说的宫中闲职与太监完全没有一点关系,你不要乱想啊灵儿!”

荔枝点了点头,仍旧看着他手捂着的地方同情道:“我知道我明白的。”说着又叹了口气皱眉道:“你们这种人内心脆弱,即便已经遗失了身体的一部分,但还是会下意识里掩饰自己的残缺。放心,我不会鄙视嫌弃你,你毕竟还是我大哥。”

乞丐少年已经完全傻掉了,好半天才颤声哭道:“真的不是那样。”

荔枝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证明给我看。”

乞丐少年再一次呆住,“这个要怎么证明?难道要我脱了裤子给你看么?”

荔枝皱了皱眉,看看四周道:“本来我只想说摸摸看还在不在就好,你非要青天白日脱光了给我看,那我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乞丐少年含着一口老血,有一种崩溃的感觉正在慢慢扩散。一个声音在脑中说道:“傻了吧、蠢了吧!我就说你永远也收拾不了这个黑化的妹妹吧!呜呜,我想念那个可爱的妹妹!”

“所以你看,你连自己到底还是不是真正的男人都不能证明,我们所面对的敌人却远比这个困难得多。我们所要做的就是一块一块撕开敌人的面具,一条一条扒掉对方的裤子,让天下所有人都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荔枝清棱棱说完这几句话,转身就准备走了。

乞丐少年平静下来在后面小声说道:“此去危险,保重!”

荔枝没有说话也没有停顿脚步,很干脆利落的走了。乞丐少年四肢大敞像块烂泥摊在地上,桃花眼眯成一条小缝看着天上那轮刺目的太阳,嘴里喃喃自语道:“唉,明明无辜少女装得挺成功,为什么在小爷这里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一个……”似乎是想不出什么好的词语来形容,他皱着眉想了好久,才悠悠叹出口气道:“难道是叛逆期到了?”

荔枝肯定不会觉得自己是叛逆期,要知道她的性格一直这样。若是叛逆期,那她这段叛逆期恐怕太长了一些。她当然不是无辜少女,可怜、懦弱、小心翼翼,这些看起来非常符合一个才从乡下来到大家族的可怜孤女。她只是想借由这些保护色来保护自己,至少让人们能够忽略她,让她有时间去做做别的事情。比如,见见某个在宫中做闲职,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已经变成太监的无聊大哥。

只是,无辜少女扮久了她渐渐觉出了一些好处——至少会让别人放松警惕。

这样很好。

荔枝仰起脸感受着阳光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干净纯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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