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苏墨香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出意外,所以只对白芷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还好他伤得也不是很重,因此就提议还是早点回苏府比较好。褚云鹤的身份现在也不好公开,苏墨香就将他安排到了沈离家。
褚云鹤眯着眼睛,“你是说……沈离?”
苏墨香点点头,他神色委顿,面容苍白,看起来一副得了重病的样子。褚云鹤看着他半晌,道:“你看起来这么虚弱,能应付那位苏夫人么?”
荔枝默默的走过去搀住了他。
苏墨香小声道了谢,声音听起来还是沙哑温柔的,荔枝心里猛然一跳,忽然想起来现在的“小姐”已经不是真的小姐。眼前莫名就浮现出在雪景里第一次看到的苏墨香,白衣墨发,气质高华,回眸时的淡淡一瞥,顿时就让她心跳得极为不正常。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对自家小姐有着不一样的情愫了吧。
苏墨香自然不知道小女孩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垂眸的荔枝,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摸了一下荔枝的头发,轻声道:“走吧,去叫辆马车。”
两人偷偷从后门回到苏府,这一路对于受了伤的苏墨香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可是一路上他只是皱着眉闭眼沉思,好几次荔枝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看到他这副模样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下马车的时候,苏墨香的脸色已经非常差,嘴唇灰白发青,脸畔都是冷汗。
车夫看他这样,好心提醒道:“我看这位公子好像身体不适,不然小老儿带他去医馆看看?”
荔枝刚要说话,苏墨香缓过一口气来,勉强笑道:“不劳烦老丈了,我这是老毛病,一会儿就好了。”
车夫欲言又止的去了,苏墨香脚下踉跄差点摔倒。荔枝连忙扶住,担忧道:“小姐……哦不,公子,你还撑得住么?”
苏墨香笑道:“还是叫小姐吧。”他努力正了正身子,“别让其他人知晓我的身份……现在我们先进去。”
两人才刚一回到品竹院,就看见白芷正在院门口焦急地张望。一看到苏墨香,连忙跑过来急切道:“小姐,您可急死我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再一看苏墨香死人一样惨白的脸,惊叫道:“小姐,您怎么了?”
苏墨香挥手止住了白芷,“别紧张,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进屋再说。”
白芷与荔枝将苏墨香扶进屋里,白芷道:“小姐,今天夫人差人来请你好几次了,都让我用生病了搪塞过去了。只是这个理由总不能一直用,怎么办?”
苏墨香半躺在床上,白芷帮忙去掉外衣,猛然一下看到一团血迹,脸色大变:“小……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苏墨香一把捂住白芷的嘴,“别叫,差人到大姐那里拿点外伤药。”说着,他疲倦道:“我先睡会儿。”
白芷与荔枝于是走出屋子,带上门之后,白芷立马派人去请了大小姐苏寒香过来。荔枝站在门外仰着头看天,白芷走到她面前,“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荔枝只觉得白芷的声音里充满了极度的恨意,她低垂下头,抿了抿唇角道:“救我出来的时候在巷子口被人埋伏了。”
白芷阴沉的目光在荔枝身上扫过,“那么晚你为什么去公主府?”
荔枝沉默半晌却没有说话,她看了一眼静静的房门,然后转身就走出了品竹院。白芷在她身后露出了一个憎恶的表情。
荔枝再一次出了苏府。但这一次出门却不是为了查案了,她是去找一个人。
郑隐。
还是最开始的模样,小药童给荔枝倒了茶,郑隐坐在轮椅上晒太阳。他眯着眼睛看着天空问道:“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
荔枝小口喝了一口茶,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你的身份也很不一般吧。”
郑隐愣了一下,“你想说什么?”
荔枝皱着眉想着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文修大人,还知道嘉御太子,甚至还与苏府有着某些联系,所以你以前一定是个大人物。”
郑隐失笑,“可是这些你也都知道了啊。”
荔枝摇了摇头,“不一样。今天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知道十八年前殷氏灭门案么?”荔枝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郑隐一下子皱起来的双眉,“我需要你的帮助!”
从郑隐的药房出来后,荔枝在转角处停住了脚步。那里,一个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一个黑色的身影正靠着墙看着她。荔枝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直直地瞪着那里,脚却并没有往那边挪。她看到那个人阴影中缓缓勾起的唇角,那笑容带着些邪气。他嘴唇张合正对她说话,荔枝却觉得眼前有些潮湿,竟然一时间没有分辨出他说的是什么。
这时,长街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大喊:“快去那边看看,别让刺客跑了!”
一群穿着甲胄的士兵分散跑开,其中两个搜索的方向正是那个阴影处。荔枝朝前走了一步,然而那人却摇了摇头,看着她笑了笑,然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泪水猛地流了下来,她依稀听到那两个士兵在大喊:“找到了,在这里!”
这里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其他的路人,人们围在旁边议论纷纷。有人道:“哎呀,听说这个人夜闯皇宫刺杀皇帝陛下啊。”
“看着挺年轻的,怎么这么想不开。”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跑到了这里,真是不简单。”
荔枝已经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她脑中只回想着刚才的画面。她转过街角,元十三坐在墙角的阴影处,唇角滴着血看着她微微笑着。他说,照顾好自己。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她深深吸了口气,抹掉脸颊上的泪回头看。那群士兵已经确定了刺客的死亡,正抬着他离开。荔枝愣愣地看着他们,连周围什么时候散去的都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很久,风把她的脸吹得麻木,腿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这时候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纪灵,出事了!我看到元十三他……纪灵!纪灵……”
荔枝一下子回过神来,眼前出现的是怀瑾焦急悲痛的双眼。荔枝静静地看着她,“我知道了,元十三死了。”
荔枝想,她居然会如此平静地说元十三死了,那个一直以来无条件照顾着自己的大哥死了!他怎么会死?他为什么会死?
怀瑾红着眼圈抹着泪,“刚才我也是听那些听曲的客人说的,元十三昨天晚上闯进皇宫想要刺杀皇上,结果被御林军杀死了。他的尸体现在还展示在午门。我刚开始还不相信,可是等我去午门那边看的时候,才知道这是真的。我找了你好久,最后才想起来这个地方……”
荔枝制止了怀瑾的话,表情有些僵硬的勾了下唇,“至少,我还是见到他最后一面的。”
“纪灵……”怀瑾担忧地看着她。荔枝深吸了口气,觉得胸口有些闷痛,她捂着心口,声音冷硬道:“你那边的计划怎么样了?”
怀瑾愣了一下才道:“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荔枝回过头看向怀瑾,“既然如此,那就提前吧。”
怀瑾严肃认真地点点头,荔枝沉默了一下,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你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了吗?”
怀瑾:“你不是说从来到帝都之后,我们都是把命悬在了裤腰带上了么?”
荔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挺直肩背朝前走去。
荔枝回到品竹院后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再出来。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盯着窗子,脑中一片空白。
元十三死了?这件事情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好笑呢?荔枝忍不住弯起唇角微笑,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这才多少年你就死了?你是不是一直说话不算话?
“这件事怨我。”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荔枝猛地回过神来,双眼如刀般锐利扫过屋子,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屋子里竟然多了个人!
那人穿着件黑衣,头发有些斑白。他的面容看起来却并不是特别苍老,反而有些成熟的英俊。他坐在那里静静地喝着杯茶水,双眉皱得死紧,看着荔枝又说了一遍,“这件事怨我。”
“我很抱歉。”
荔枝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那人自嘲一笑,“不知道元十三有没有对你提过我,不过我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翩翩。”
荔枝瞪大眼睛,“是你!你来这里干嘛?”
何翩翩道:“你别紧张,我来这里其实只是顺路。元十三就算死了,他也是我惊羽二十七处的人,不能让他的尸体曝露在外。”他顿了顿,“我把他带了过来,你要不要……再见见他?”
荔枝愣住,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用。反正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下去找他了,让他等着吧。”
何翩翩一阵失语,“我知道你们一直在进行着一个计划,可是你们不觉得你们太弱小了么?”
荔枝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算上我。”何翩翩一脸认真,“惊羽二十七处虽然比不得之前,但是——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