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赏花大会的事情容妃很快就对外发出了旨意,几乎是在苏墨香等人回到苏府的第二天宫中就有人来了。苏墨香接了旨,目送传旨公公离去,负手站在门口淡淡看向远方。
荔枝站在她身后,突然道:“容妃是夫人的姐姐。”
苏墨香回过神来,挑眉道:“怎么?”
荔枝沉默片刻后,抿紧了唇,“总感觉像是一个陷阱。”
苏墨香脸色一僵,旋即转过身来看向荔枝。两人目光一对,荔枝被对方那种平日里极少见到的犀利目光微微震慑了一下,极不自然的偏过头去。苏墨香淡淡看了她一眼,沉声道:“随我来。”
两人于是回到屋里,荔枝被丢在门外。
没过多久,房门推开,一个黑衣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荔枝微感讶异,抬眸看去,却猛然被吓了一跳。只见那出来之人穿着一身黑色锦衣,腰悬古玉,手中一把金边折扇,看起来颇为风流写意。再看那人面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苏墨香!
苏墨香此刻束了发,再加之一身黑衣做男装打扮,看起来竟是一点都不违和,她原本身上那种韵味竟然显得更加突出。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面容清冷,气质出尘,看向荔枝时忍不住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道:“如何?”
荔枝简直叹为观止,心跳愈发不正常的加快。她只得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默默垂下眼帘,“好看。”
苏墨香折扇一收,“走吧。”于是带着荔枝从后门溜了出去。
苏墨香带着荔枝在城中七拐八拐,荔枝早就晕头转向不知道到了何处。不过让她感觉极为奇怪的地方却是苏墨香为什么只带了自己,而没有带白芷。她走了一路,终是什么都没有想明白,只得放到了一边。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天边的红霞斜斜洒落在城垣,染红了半边天。荔枝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一处偏远颓废的街区,这里到处生长着杂草,房屋也摇摇欲坠,让人担心会不会什么时候就坍塌了。整条街道没有一个行人,残阳如血般洒落在裹了层层青苔的石板上,像是积垢多年的血污。风声萧萧,暮色寂寥,不知怎么竟然让荔枝微微有些心悸害怕。她忍不住加快了步伐,靠近了苏墨香。
苏墨香道:“害怕?”
荔枝老老实实回答:“有点。小姐,你……”然而话未说完,却被苏墨香打断,“现在你应当称呼我为公子。”
荔枝撇了下嘴,看了看苏墨香暮色下显得极为漂亮的侧脸,“公子,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苏墨香半眯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沉默片刻后道:“一直以来我觉得我们的合作显得非常不公平,所以今天我主要是想向你把话说明白的。因为,不久之后我就要开始我的布局了,如果你一点情况都不了解,可能会坏事。”
“可是这和这里有什么关系。”荔枝一点也不认为这条看起来死气沉沉的街道与苏府二小姐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苏墨香却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沉声道:“接下来你就知道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苏墨香带头转进了一条小路,然后在其中一间看起来破的没有那么明显的屋子前停住了脚步。她走上前去在门上以一种奇特的节奏敲了敲,很快屋里就有了回应,也是以一种奇特的节奏敲了几下门,有人在里面小声说道:“心在亡灵心不死。”
苏墨香淡淡道:“魂在暗夜魂不破。”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人从里面冒出个脑袋。看到苏墨香眼睛一亮,笑嘻嘻道:“就知道是公子您来了,快请快请。”说着让出路来。
荔枝跟着苏墨香进了屋子,却见那人在外面警惕的看了几眼,又迅速的把门关上了。
屋里点着一盏如豆的灯,苏墨香带着荔枝朝黑暗中走去。
两人并没有走多久,荔枝就看到前方出现一个向下延伸的洞口,苏墨香毫不犹豫就率先钻了进去。荔枝看了一眼身后,发现之前开门的那人并没有跟过来,也跟着走了下去。
走下台阶,苏墨香已经站在下面等她。看到她下来了,只淡淡嘱咐了一声,“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荔枝对碰这里的东西完全没有任何想法,她只是感觉自己或许真的接触到了苏墨香最大的秘密,因此心情有些激荡。
一路上偶尔会碰到一些人,这些人在看到苏墨香之后都会非常恭敬的跪下行礼叫一声“公子”。荔枝开始的时候还会觉得新鲜,但见的多了也就不以为意了。两人于是顺着这地道又走了不知道多远,终于看到前面传来的一阵亮光。
刚一踏出甬道,四周的光亮照的荔枝忍不住眯起了双眼。但还不等她回过神,只听得前面传来一阵整齐的声音,“参见公子!”她吓了一跳,猛的一把拉住了苏墨香的袖子。
苏墨香淡淡扬手,“起来吧。”
荔枝这才看到这是一个巨大的石室,四周挂着灯盏,中间更是燃着一堆篝火,几十个人正起身迎着苏墨香走向高台上的石座。荔枝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只得紧紧跟在苏墨香的身后。
苏墨香在石座上坐下,荔枝很自觉的站在她身后,另外那些人就站在下面排成一排,很明显是以苏墨香为首的。
其中一个老人站了出来禀道:“不知道公子此次来有何事?”
苏墨香道:“想必大家应该知道了此次赏花大会,本公子以为这是一个机会。木老,您有何看法?”
那被称为木老的老者沉吟道:“这恐怕有些仓促。如果不能一击即中,我们很有可能被一网打尽。目前以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真的很难扳倒容相这个奸贼。”
听闻此话,荔枝心里一惊,忍不住侧眼看向苏墨香,没想到她的目的竟然是扳倒容相!
苏墨香并没有注意到荔枝的动静,只是皱着眉叹道:“是啊,实在是时间上太仓促了。只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这时候那木老却看着荔枝,眼中精光一闪,上前一步道:“公子,为何此次不是白芷姑娘来?”
苏墨香笑道:“忘了介绍一下,木老,这位是我舅舅的女儿纪灵,我们现在正是合作关系。”
木老吃了一惊,“沈先生的女儿?”
苏墨香笑了笑,“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木老你也应该明白,凭我们这些人想要扳倒容相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若是有了其他助力,那胜算自然会变大。”
木老点了点头,旋即又皱眉道:“沈先生同意么?”
苏墨香:“他是我舅舅,看在沈夫人的面子上,会同意的。”
接下来几人又小声的议论了一下细节,荔枝对他们的密谋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皱着眉站在一旁出神。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苏墨香朝荔枝招了招手,“荔枝,过来坐。”
荔枝与苏墨香并肩坐在石座上,苏墨香看着她的脸问道:“你在生气?”
荔枝摇了摇头,苏墨香道:“我知道你在生气。是不是因为我对他们说你是舅舅的女儿,所以你不高兴了?”
荔枝沉默片刻后,道:“你为什么要骗他们?”
苏墨香叹了口气,神情几变之后道:“跟你说个故事吧。”也不等荔枝回答,她自己就讲开了。
“有个孩子原本生活很安逸,可是有一天有人找到他,对他说,‘你身上背负着一族人的希望,只有你才能为那枉死的族人沉冤得雪。‘开始的时候孩子并不相信,然而等到他的养母死去,新夫人进门,那些背后的敌人就冒出来了。他们痛恨当年收留孩子的养母,居然一把火烧了养母的家族,还背地里对孩子下毒。孩子终于明白,他已经没有了别的退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家族沉冤得雪,铲除那些敌人。可是孩子发现他的生命已经不长了,而他的复仇大业却只进行了一半,他该怎么办呢?他不能让人心散掉,只能力所能及在自己有生之年做点什么。”
荔枝知道苏墨香嘴里的孩子就是指的她自己,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家族的使命是怎么回事。苏墨香不是苏大学士与长信公主的一个婢女所生的女儿么?那她的家族难道是指苏家么?荔枝觉得,明明是来解惑的,为什么自己的疑问会越来越多。
苏墨香似乎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她什么也没说,起身向外面走去。
荔枝一面跟上苏墨香,一面心想,这回回去一定要让自家那个不着调的大哥元十三去查一查这个苏墨香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有,没想到苏墨香的目的竟然就是扳倒容相,这与他们的目的竟然不谋而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巧合或者阴谋?
一切都只能等到元十三查过才能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