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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鞭之威

自从那日在梅树下达成初步协议以后,荔枝每天的工作就是按时吃药,尽快养好伤口。因此,在苏大小姐出神入化的医术以及小莲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荔枝的伤口不好都不行。

这天,看着又下了几场雨后晴朗的天空,苏墨香决定带着荔枝出府游玩。

此时已至冬末春初,每下一次雨就能让天气回暖一分。因此,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许多商铺也陆续开门营业。虽说这时候还算不上行人如织,但这个被冰封了一季的庞大帝都终于慢慢苏醒了它的冰山一角。

苏墨香被自家姐姐强行勒令穿得像个粽子般才被获准出门,此刻站在街道旁看着已经退下厚棉袄穿上薄棉袄的行人,只得苦笑。想起起初听说自己想要带着荔枝与白芷出门时大姐的反应,她不由摸摸鼻子暗暗想到,大姐肯定讨厌死不听话的病人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再次苦笑——被大夫讨厌真的是件很讨厌的事情啊。

几个行人从他们面前走过,看着三人愣愣站在路边,先是投以奇怪目光,接着听到旁边路人飞快跑过时说的话:“听说七锦阁新年酬宾三天,好多新品皆以半价出售,我家媳妇早就嚷着要买,还不快点去!”

“七锦阁就算半价也贵得紧,我倒听说胭脂雪三折起价,这可是送姑娘的好东西!”

“哎呀呀,别说了,快走快走——”

一群人相携着跑远了。

白芷看着自家小姐温和笑道:“小姐想去哪家?七锦阁每年都要做一次酬宾,虽说货物都是以半价出售,可依然赚了不少。胭脂雪今年倒是下了血本,居然三折起价,这可是往年少有的事情呢。”

苏墨香想了片刻,突然低头看向荔枝,笑着问道:“你想去哪家?”

荔枝显然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摇了摇头,正想说随你,眼角余光却看见不远处一幢有些奇怪的建筑,犹豫了一下,她指着那幢建筑道:“那里。”

两个人都看向她手指的那边,白芷温和端婉的笑容猛的一变,有些讶异的看着荔枝,显然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挑那个地方。而苏墨香的反应却更加奇特,她先是皱眉看了那边一眼,旋即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看着荔枝道:“你怎么想去那边?”

荔枝道:“那栋房子看起来很特别,我没有看到过。”

苏墨香默然,点头道:“听你的。”

白芷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旋即又用有些奇异的目光淡淡看了荔枝一眼,没有说什么,站在了自家小姐身后。而荔枝感应到了她那淡淡的一瞥,只是微微抿了下唇,静静跟在了二人身后。

那栋建筑之所以会引起荔枝的注意,主要是在结构上与其他建筑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别。事实上,这种差别正是这栋房子吸引顾客上门的一种手段。大兴朝的建筑多为砖木结构,以木柱、木屋架、卯榫拼接,以特色斗拱向外挑檐,对内承托天花板。而建筑外表饰以各种花草鸟兽浮雕,或以各色画笔勾勒云纹花团,看起来美轮美奂,雕梁画栋,十分精致。

大兴朝建筑飞檐挑角,朱阁流丹,看起来飘逸如仙。而那栋引起荔枝注意的建筑却罕见的如同一尊宝塔,有四五层楼那么高,与周遭的房屋比起来如同鹤立鸡群,很容易被人发现。

三人很快来到那栋如宝塔一般的房屋面前,只见正门处一块漆金大匾上端端正正写着两个字:十居。

走进了看才发现这栋楼占地极为广阔,看起来气势也颇为强大,仿佛竟有一种整条街里唯我独尊的感觉。荔枝四处打量,发现周围的行人竟有大半朝着里面走去。沉默片刻后,她有些感慨道:“这名字倒是有些奇怪,只是这里面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大家都到里面去了?”

苏墨香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淡淡说道:“也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只不过是个酒楼而已。”

荔枝敏锐的发现苏墨香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有种非常淡然甚至鄙视的意思,但是她却不懂其中缘由。不过她并没有问出来,只是好奇道:“大家都进去了,是不是说这间酒楼里的饭菜特别好吃?”说着,她忍不住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苏墨香原本正想劝她打消进去的念头,冷不防看见自家小侍女摸肚子的小动作,不由微微一愣,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是不是饿了?”

荔枝啊了一声,也不见她脸上有什么尴尬的神色,但苏墨香还是看到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小侍女莹白的耳朵。她忍不住笑得更加开心,道:“既然这样,那就进去吃点吧,正好我也饿了。”

三人于是走进了十居。

十居内部的布置十分清雅宜人,透着股文人雅士的清贵与书卷气。虽然这里已经明确说明是个酒楼,但莫名的却看不到一点烟火气。一楼是个非常宽阔的大厅,里面安置了许多桌椅,而中间位置却是空着的,此刻搭了一处略高的红台,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而若是向上看去,你就能看到一幅非常奇异的画面。

十居内部是中空的,从一楼开始逐层递减,看起来与外部建筑差不多,极像一尊宝塔。而最顶层上面安置着一盏巨大的七尾凤凰雕花玲珑灯,无数反射着灯光的流苏垂下,使得整个大厅如同白昼一般明亮。真不知那流苏是何种材质所制,竟有如此功效。当然这还不是最奇特的,最为奇异的当属那些墙壁上幽幽散发着清光的圆形玉石一般的东西,在各种光线的折射下美轮美奂,使人眼花缭乱。

荔枝震惊的看着这一切,仿佛来到了一个奇异陌生的世界。

苏墨香却好似早已经见怪不怪,带着两人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自有人前来倒茶询问三人的要求。只是即便是这种跑堂的小二,举止谈吐也是颇为不俗,让荔枝更是惊异不止。

随意点了几个招牌小菜,那店小二微笑说道:“今日是小店今年第一天开门营业,有幸请到了在城西法华寺隐修的谢云华老先生授课,三位小姐若是有兴趣,可以在此略听一二。”说完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荔枝看着那处高出的红台,有些惊讶的说道:“原来这里还要一边吃饭,一边听人讲课么?”

苏墨香闻言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些附庸风雅的手段罢了。”说着不知为何,脸色更是难看,最后竟然咳了起来。

白芷一面替她拍背,一面担忧的说道:“小姐何必这样自扰?”说着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越矩,谨慎的看了一眼荔枝,咬着下唇没有再说话。

荔枝皱了皱眉,有些想不通为什么白芷总是有意无意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想到自己的身份,她神情稍冷,闭上嘴也不再说话。

沉默在桌前萦绕,只能偶尔听到苏墨香压抑的咳嗽声。

大厅里面很静,所有人的谈话声都刻意放低,因此当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轰响之时,所有人都显然被吓得不轻。

这声巨大的轰响并不是厨房爆炸,而是从二楼某间包房里传出。所有人抬眼望去,只见其中正东厢包房里烟尘弥漫,几声咳嗽与叫骂声传了出来。接着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自那烟尘中走了出来,右手持着鞭柄指向房间里面声音极冷说道:“方才是谁辱及陆元帅?”

听声音,这显然是一位女子。待烟尘完全散去之后,众人才看清楚那女子穿着一身合体的黑底红纹劲装,外罩一件轻巧轻薄的锁子软甲,一头黑发十分随意扎在头顶,看起来英姿飒爽,气势逼人。而她此刻右手持鞭,面如寒霜正冷冷瞧着那正东厢里的几位京都贵少,看起来杀气凛然,寒气迫人!

苏墨香看着那处的动静,此刻忍不住眉梢一挑,眼中露出几分兴味。看着那名黑衣女子,忍不住赞道:“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萧索,开始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而那边的矛盾却显然正在一步步激化。

侯闲瑞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极为倒霉,好不容易看到天气放晴,暗想着今日一定要请到容家五小姐出门玩耍,那知到了容府才知道五小姐居然被安国公家的公子接走了,心里好一阵不痛快。想着不如到百花苑听汀柳姑娘弹琴,却不想汀柳姑娘被睿王府请去了。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侯闲瑞觉得今日实在不宜出门。只是没想到才走了几步居然遇到了同窗韩子衿。

其实侯闲瑞并不喜欢韩子衿,大抵因着这位同窗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罢,侯闲瑞从内心里表示了自己的鄙视,同时也非常自卑。然而韩子衿却非常热情的拉住了他,说道:“咱们许久不见,难道不应痛饮一场?“

“我识得一处地方极好,不若一起?“

因此侯闲瑞便这样被韩子衿拉着又去叫了几位贵少一起来到了十居。这些人爱好附庸风雅,佯装自己是当世大儒,大谈特谈朝堂之事,又从皇帝陛下的后宫妃子谈到了如今的京都贵女。有一位贵少叹息道:“如今的京都颇喜娇弱之风,哪里还有昔时立国之威武如长清长公主?“

韩子衿笑道:“其实十五年前倒是有一个。“

侯闲瑞原本不想插话,但看其余几人似乎颇为心照不宣,不由奇怪问道:“何人?“

“征西将军陆元贞陆大元帅!“

“可是那位兵败朝阳的陆将军?”侯闲瑞如此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记轰然巨响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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