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少东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攥着方向盘，脸色阴沉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唤来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
没有过多的犹豫，他踩下油门，车子开向忆千语住的地方。
忆千语本来就在等聂少东，所以聂少东进门的时候，她丝毫意外都没有，只是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找我。”
“你跟她说了什么？”聂少东知道，忆千语说的肯定不是全部的事实。否则，洛桑榆应该去找他，而不是离开。
“那些该让她知道的而你却瞒着她的，我都跟她说了。”忆千语站起来，直面聂少东，“怎么，少东，你是来找我算账的吗？可是我有什么错呢？她在公司饱受第三者流言的困扰，这些事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你不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的那种人。我们之间的事情，总需要有一个人告诉她真相，不是吗？我让她知道了你无法跟她开口的事情，并没有错。”
聂少东冷笑：“可是，你知道的全部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了吗？”
忆千语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四年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你都敢告诉她吗？”聂少东寒峭的笑意里浮出讥讽，“千语，你不敢对不对？”
“是，我不敢。”忆千语闪烁的眼神忽然间变得锐利而又坚定，“可是少东，你扪心自问，你又敢吗？比起我，更害怕的人明明是你。反正我是注定得不到你，可是你……你比我更害怕，因为她一旦知道了，你就会彻底失去她。”
“……”
忆千语说的没有错，和她相比，更为害怕的人确实是聂少东。所以，他阴沉的脸色白了一下。
“她这么快就告诉你我去找她的事情了？”忆千语打量着聂少东，见他的神色没有变化，笑了笑，“不对，她没告诉你。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聂少东的手无声地握成了拳头。
忆千语猜到了，却有些不敢确定：“她走了？”
“没错，她走了。”聂少东冷厉如刀的目光看着忆千语，“但是我会把她找回来。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背着我找她。哪怕她凭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和你也没有可能。”
尾音落下的同时，聂少东转身离开了忆千语的别墅。
而别墅内，忆千语看着聂少东的背影，想起他的最后一句话，眼眶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
别墅外。
聂少东刚上车就接到了宋承屿的电话：“查到了，她买了下午三点的飞机票，回Z市了。我想，她应该是回她‘爸妈’家了。”
“今天还有没有飞Z市的班机？”聂少东问。
“有，不过要等到晚上十一点，行程三个小时，凌晨一点十五分才能到。”宋承屿说，“已经替你买好票了。十点十五分之前从你家出发，正好能赶上航班。这之前，你回家陪着言言吧。”
“安排好Z市那边。”说完聂少东就挂了电话，回家。
这一次，聂少东再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一进门言言就再度飞奔过来，小家伙往他的身后张望，然后一脸失望：“爹地，你不是去接妈咪了吗？”
聂少东蹲下来，双手放在小家伙的肩膀上：“你挺清楚我的话，妈咪去了一个地方。我晚点就坐飞机去找妈咪，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言言就忽然垂下了头。他分明看见，垂头那一瞬间，言言的眼角有泪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咙口上涌上来一股苦涩。
“妈咪走了，她不要我了，对不对？”小家伙呜咽着问。
聂少东的心脏犹如被什么蛰了一下。他伸出手把儿子拉过来：“你听谁说的？”
小家伙这才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几滴豆子般大滴的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妈咪说的。昨天妈咪问我，她走了我会不会难过。”
聂少东用手拭去小家伙脸上的泪痕：“然后呢？”
言言抽泣了一下：“然后我说妈咪不要走。妈咪答应我了。可她为什么还要走？”说到这里，小家伙的眼泪已经忍不住了，开始不断地抽泣。
聂少东把儿子拉入怀里：“别哭，我明天就把妈咪找回来。”
“真的吗？”
“真的。”
尽管得到聂少东肯定的回答，小家伙还是不能完全安心，又问：“那妈咪以后还会走吗？”
“不会了。”聂少东说，“我跟你保证，这次妈咪再也不会走了。”
言言的抽泣这才稍稍止住了，他从聂少东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朝着聂少东伸出手要和他拉钩。
聂少东擦了擦小家伙脸上的泪珠，勾上了他小小的手指。
言言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意。
聂少东吩咐陈嫂：“带言言去吃饭。”
陈嫂一脸为难：“聂先生，今天言言一整天都念叨着洛小姐要做晚饭，所以……厨房没准备。”
聂少东这才想起来，早上的时候洛桑榆确实答应了负责今天的晚饭，还是他提出的。当时洛桑榆的脸上出现了犹豫，他以为洛桑榆是因为没信心，可原来……
她根本就是知道今天的晚餐她准备不了。
聂少东看向言言，发现小家伙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低下来了，一脸的不开心。他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你想吃红烧肉和茄子？我给你做，可以吗？”
言言拉住了聂少东的手，抬起头看着他：“不要。我现在吃面。”至于红烧肉和茄子，他想等洛桑榆回来，吃洛桑榆做的。
聂少东自然知道小家伙在想什么，把他抱起来进了厨房，让他坐在桌子上，他去煮面。
洛桑榆没回来之前，对于言言而言，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像现在这样——他坐在一旁晃着腿，聂少东在给他煮面。那个时候他还小，“妈咪”对他而言，是个有些模糊的名词。
聂少东很忙，很久都不能给言言下厨一次，所以每一次言言都格外珍惜，总之坐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他，只有这一次，他无比希望洛桑榆也能在旁边。
不到半个小时，聂少东就做好了一份意大利面，香味馥郁，色泽诱人，言言拿着叉子卷起来吃了一口，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聂少东：“好吃。”他看了看聂少东的面前，空空如也，问道，“爹地，你为什么不吃？”
“我不饿。”
言言眨巴眨巴眼睛，跳下椅子又跑回了厨房里。
厨房的橱柜很高，他够不着，只能搬来凳子爬上去，一看，锅里面果然还有没盛起来的面。
小家伙拿过来一个洗过的盘子，费力地把锅里的面盛到了盘子里，又小心翼翼地从凳子上下来，端着面跑出去，往聂少东的面前一放：“给你的。”
聂少东不是没听见厨房里的动静，早就猜到言言进去干什么了，看了看盛得一团糟的面，唇角却还是浮出了一抹笑意：“你忘了拿餐具。”
“哦。”小家伙又跑进厨房，拿了把叉子出来给聂少东，“可以了吗？”
“可以了。”聂少东接过叉子，和言言一起吃面。
最后，父子两几乎是同时放下餐具的，聂少东问言言：“吃饱了吗？”
小家伙点头：“饱了。”
“那我带你去洗澡。”聂少东朝着小家伙伸出手。
言言乖乖把手交给聂少东，跟着他上楼，边告诉他：“爹地，其实你做的面比妈咪做的好吃。但是，我还是也想吃妈咪做的。你一定要帮我把妈咪找回来，不然我会很难过。”
“好。”聂少东说，“我答应你。”
往浴缸里放水的时候，聂少东接到下属的电话，说是有急事要他去处理。他回头看了眼浴室里正在脱衣服的言言：“我今天没时间。明天再说。”
挂了电话后，聂少东挽起袖子，进去给言言洗澡。
有着淡淡香味的沐浴露在小家伙的身上搓出了丰富的泡沫，言言抓着浴缸的边缘，边配合着聂少东的动作边说：“爹地，你要快点把妈咪找回来才行。”顿了顿，小家伙很认真地说，“因为妈咪帮我洗澡比你舒服。”
聂少东：“……”
洗好后，聂少东用浴巾裹着言言把他抱回房间，塞进了被窝里，转身去给她找睡衣。
他不太熟悉言言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但依稀记得他的睡衣都放在左边第一个柜子，刚要去打开的时候，言言突然说：“妈咪把我的睡衣都放到第二个柜子了。她说那里更适合放睡衣。”
聂少东打开第二个柜子，果然看见了言言的睡衣，该挂的挂，该叠的叠，俱都整整齐齐，颜色从浅到深，十分分明。
他拿了套浅色的睡衣给言言穿上，哄着他睡觉：“快睡。”
“我睡着了你就去找妈咪吗？”言言躲在被窝里问。
聂少东点点头：“嗯。”
言言朝着聂少东伸出手：“爹地，你抱我一下。”
聂少东俯下身，抱了抱言言，就听见小家伙在他耳边说：“爹地晚安。”
“晚安。”聂少东亲了亲言言的额头，看着他闭上了眼睛，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肩。
不一会，小家伙的呼吸就变得绵长，整个人陷入了熟睡。
聂少东交代陈嫂照顾言言，出发去机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