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影响鄂温克人态度与行为改变的自然环境分析
自从清朝雍正十年(1732年)居住在黑龙江流域的部分鄂温克人被迁入呼伦贝尔草原之后,草原便成了鄂温克人的真正家园。为了适应新的生存环境,鄂温克人便逐渐改变了过去以狩猎为主的生产生活方式,适应了草原游牧生活。270多年来,一代一代的鄂温克人在呼伦贝尔草原上繁衍生息,在草原独特的环境中生存、发展。人作为一种社会性动物,行为方式在很大程度上会受到所处环境的影响。由于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是统一的,因此,人的行为不但受社会环境的影响,也会受自然环境的影响。就鄂温克人而言,电视对其态度与行为变化的影响与鄂温克人所处的草原环境有着必然的关系。
一、鄂温克人的生存环境
呼伦贝尔草原地势平坦,地域辽阔,具有“天堂草原”的美誉,是北方游牧民族的聚集地。夏季,碧绿的草原一望无际,与湛蓝的苍穹汇成一色。洁白的蒙古包像一朵朵白莲花,成群的牛羊像点点珍珠散落在草原上,这是草原最美的季节。然而,由于呼伦贝尔草原所处位置属于中温带大陆性气候,夏季非常短暂,全年无霜期仅90天,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漫长而寒冷的冬季,最低气温达到零下46度。春秋季节,气候变化剧烈,降水少,大风多。总体而言,呼伦贝尔草原的自然气候比较恶劣,以干旱、大风和寒冷著称。
生活在广袤草原上的鄂温克人,由于生存空间辽阔和游牧生产生活方式的需要,居住方式呈现“大分散,小聚居”的特点。茫茫草原,经常是方圆几十里见不到一个蒙古包,有的苏木每平方公里土地上还不到一个人,有些嘎查只有几户人家。同住一个嘎查的牧户,相互之间的距离多则三、四公里,即使间隔最近的两家,也要相距一、两公里远。空间距离并没有拉开鄂温克人之间的心理距离,牧民们依靠奔驰的骏马相互之间传递信息,现在基本上家家有四轮拖拉机和摩托车,这是草原鄂温克人非常重要的交通工具。生活在辽阔、空旷草原环境中的鄂温克人,虽然没有激烈的竞争感和时间的紧迫感,也体会不到城市生活的拥挤感,但是,这种悠闲而恬静的生活却为牧民们平添了孤独和寂寞。“点灯靠油、动力靠牛、娱乐靠酒”是牧民生活的写照。尤其是草原封闭的环境所造成的信息不畅,是当今时代影响鄂温克人经济发展的主要原因之一。
就鄂温克主体民族生活的辉苏木和下属的嘎查来说,位于呼伦贝尔草原的南端,距离海拉尔区130多公里左右,与鄂温克族自治旗政府所在地巴彦托海镇(南屯)也相距120多公里,地理位置较为偏僻。另外,草原上交通很不方便,除了较大的苏木间修通了柏油马路,如辉苏木有公路一直通向巴彦托海镇和海拉尔市区,其他苏木与嘎查间大多数都是过去的勒勒车和机动车反复碾压而形成的自然路。这种自然路不下雨时尘土飞扬,一旦下雨坑坑洼洼的路面到处是淤泥,一般的交通工具难以行进。如果是在大雪纷飞的冬季,路面上经常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摩托车和汽车很容易被雪误住,牧民们要想出门购物只能先骑马到苏木,然后再搭乘公交车去南屯或者市里。由于草原上电力资源匮乏,许多嘎查至今都不通电。即使通电的嘎查,也只是解决了居住相对集中的那些牧户的用电问题。辉苏木由于人口较为集中,属于有长电的地方,而乌兰宝力格嘎查由于人口居住分散,一直没有长电,牧民们依然依靠风力发电,用于照明和收看电视。
在通讯方面,由于草原地广人稀客观条件的限制,鄂温克牧民家庭基本没有固定电话,条件好的牧户购买了手机,牧民之间相互用手机联络,交换信息。有在城里上学的孩子,手机成了联络草原与城市的通讯工具。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地区都被信号覆盖,有些偏僻的嘎查搜索不到信号。即使是被信号覆盖的嘎查,如果居住的地方地势比较低,手机也经常处于无网络接通状态。草原一般情况下风都比较大,手机信号非常不稳,时断时续。我调研期间居住的辉苏木信号比较稳定,在乌兰宝力格嘎查居住时经常处于与外界失去联系的状态,为了保证信号畅通要跑到高坡上去接打电话。
草原环境的封闭性除了体现在交通不便和信息不畅这两方面之外,还体现在教育、医疗、购物和娱乐等其他方面。就教育方面来讲,嘎查里没有学校,居住在嘎查的孩子要到苏木或者南屯、海拉尔的学校就读。受语言的限制,鄂温克儿童在入学前先要读一年学前班,主要是为了过语言关。如果在苏木就读,每天要来回跑路,在南屯或者海拉尔的学校就读就要住在学校里,无论从人力上还是经济上都增加不少负担。从医疗方面来说,草原医疗基础设施非常薄弱,嘎查没有医院,有些嘎查有小诊所,也仅限于提供一些感冒发烧之类的常备药。其他的疾病必须要到海拉尔或者南屯治疗,如果牧民们得的是急病,会出现因救治不及时而耽误的可能。在购物方面,无论是苏木还是嘎查都很不方便。苏木有个体小商店,经营日用品和蔬菜水果等生活必需品,但是货物都是从一百多公里之外的市镇运来,物价普遍偏高。为此,牧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到南屯或者海拉尔去采购,来回需要一天的时间。至于娱乐生活,用单调二字来形容并不过分。虽然苏木有歌厅,那也只是年轻人偶尔去消费,一般的牧民基本上是以聊天、看电视、听收音机和喝酒等方式打发空闲时间。夏季,鄂温克人的生活丰富多彩些,在祭敖包和那达慕等活动中,鄂温克人会持续几天休闲、娱乐,喝酒、唱歌、表演摔跤、赛马、抢枢等传统项目,尽情释放,尽情欢乐。然而,在漫长而寒冷的冬季,鄂温克人最好的娱乐方式就是看电视、聊天、喝酒或者听收音机了。
由此可见,草原是辽阔而美丽的,然而,长年在草原上生活却是孤独而寂寞的。孤独的牧人常常自吟自唱抒发自己的情感,以求某种心灵上的交流与沟通。自从电视进入封闭的草原,走进鄂温克牧民的家庭与生活,不但打破了草原与外界的隔绝状态,为鄂温克牧民带去丰富的信息,还为处于辛苦、劳累、单调而寂寞生活之中的鄂温克人送来了诸多的欢乐与愉悦。无论是新闻信息还是娱乐节目,对于处于封闭环境、信息来源渠道并不丰富的鄂温克人来说,电视对他们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的影响会更为显著,也更易引起鄂温克人态度和行为的改变。
二、草原生态环境的变化
对于从事畜牧业生产的鄂温克人来说,草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草原生态环境的好坏直接决定着牧业社区的未来。自从清朝雍正十年(1732年),清政府为巩固呼伦贝尔边防,把原来居住在雅鲁河流域的部分鄂温克族、达斡尔、鄂伦春族士兵及家属派到呼伦贝尔驻防,这部分鄂温克人便从此在天堂草原上从事畜牧业生产与生活,茫茫草原也到处呈现出“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鄂温克草原是呼伦贝尔草原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鄂温克旗19111平方公里的总面积中,其中可利用的草原面积为11926平方公里,将近占总面积的63%。而且鄂温克草原地形坦荡,水草丰美,盛产野生优质牧草,其中以羊草为主,牧草总蓄积量约46.5亿公斤。很多牧民回忆说那时候的草有半人左右高,羊群隐没在其中根本看不见,吉普车开进草原车轮子会被隐没在草丛里。
但是,近年来,鄂温克草原出现了大面积的退化、沙化、盐渍化现象。总体上看,20世纪70年代中期鄂温克旗有退化草地324.3万亩,占草场可利用面积的18.3%,退化草地平均每年以14.4万亩的速度增加;到80年代初,鄂温克旗退化草地累计242.8万亩,占总面积的24%,退化草地平均每年以16.5万亩的速度增加;到80年代末鄂温克旗退化草地面积累计540.4万亩,占总面积的30.5%,平均每年以25.9万亩速度增加;到1997年,鄂温克旗退化草地面积累计773.6万亩,占总面积的43.7%,平均每年以30万亩速率向纵深发展。若按此速度发展下去,预计到2007年全旗退化草地面积将超过65%。若按12.6亩草场饲养1只绵羊单位计算,现在的草原理论载畜量已由20世纪80年代初的140万只羊单位下降为1996年的100万只羊单位,草原畜牧业面临严重挑战。随着草原沙漠化趋势的增强,鄂温克牧民正陷于传统畜牧业的危机状态,甚至是生存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