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目标:
·了解语言对于广播剧的重要性。
·了解广播剧人物语言的分类、解说语言的作用。
·掌握广播剧语言的特殊要求。
詹姆斯·威波尔在《广播文艺方式》一书中,列举了电影、戏剧、无线电广播所具有的各种表现媒介(表现素材),对它们逐一作了介绍,并列出图表进行比较:1.对话;2.音响效果;3.音乐;4.表情;5.姿势;6.装扮;7.装置;8.照明;9.道具;10.为了表现性格或加强戏的效果,演员形体上的特征;11.观众所形成的统一气氛,其演出的效果;12.舞台动作、哑剧、沉默;13.自然背景乃至场所;14.布置、场所、场的无限变化;15.特技摄影;16.彩色电影;17.摄影角度,其他蒙太奇手法。按照詹姆斯·威波尔的说法予以归纳,电影的表现媒介素材有17项,戏剧有12项,而广播则只有前3项。无论是电影、戏剧,还是广播,相同的3项是:对话、音响效果、音乐。而它们的表现形态都是以声音的面貌出现的。
广播剧是以无线电为媒介,用声音来传播的“空中戏剧”。但是,作为提供给导演、演员进行再创作的剧本,是靠文字语言来完成的。“剧本,一剧之本。”在剧本中用语言反映事件,塑造人物形象和性格,推动剧情发展,阐明剧作的主题思想,等等。语言是构成剧本的主体因素,写好剧本的语言对于广播剧作者来说是头等重要的工作。广播剧的语言可以分两大类别:第一类是人物的语言;第二类是解说者的语言。
第一节 广播剧人物的语言及要求
广播剧人物的语言可分为:对白、独白、旁白、书信白,等等。
一、对白
对白在广播剧中是主要形式的语言,占有重要的地位,它是人物语言的核心。对白写得好坏,常常决定着一个剧本的艺术质量。因此,有必要提出以下几点要求。
(一)表现人物的性格
戏剧作品中塑造人物形象最主要的手段是靠对白来完成的,好的对白必须能有效地表现出人物的性格特征。老舍先生说:“对话是人物性格最有力的说明书。”他又说:“剧作者则须在人物头一次开口,便显出他的性格来,闻其声、知其人。”[1]这一点对于广播剧尤其重要。
舞台剧、电影、电视剧凭借人物形象来帮助解释人物性格,人物的形体、外貌都是直观的、可视的,观众一看就清楚,印象也深刻。特别是我国古典戏曲,表现人物性格的手段尤其丰富,仅从脸谱的颜色上就有这样几种:红,表示忠义和热心肠,例如关羽,对汉室天下忠心耿耿,所以画红脸;黑,表示刚直和勇猛,张飞、李逵都画黑脸;黄,表示单纯直爽;绿,表示有勇无谋;蓝,表示性格深沉;白,表示奸诈;紫有时表示性格沉稳,有时象征对父母孝顺,像李逵这个人物,他虽然鲁莽,可是他孝顺父母,所以把眉毛画成紫色;金、银两种颜色,一般画神仙、妖怪的脸谱才用,比如孙悟空的脸上就有金色。演员画上脸谱,一上台,观众就能知道角色的性格、品质的好坏,加上演员的表演,效果就更为圆满了。
服装造型也能揭示人物的性格。例如:诸葛亮的服饰是羽扇纶巾,道帽道袍,不论他在深山隐居,还是在朝为相或行军领兵,他扮相总是一个样子。张飞、武松、武大郎等也都各有各的服装打扮,这和他们的性格、做派是一致的。
话剧、电影、电视剧虽然不像戏曲那样明显,但也有很多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人物的眼神、手势、服装、道具等等视觉直观的形象。
广播剧对这些可视的表现人物性格的优越条件是望尘莫及的,它唯一的手段就是声音。人物说话时除了音调、音色、音质的区别之外,塑造人物形象就完全靠富有个性化的语言了。因此,精练的、准确的、富有个性特征的对白,就成了刻画人物形象、表现人物性格的关键。
怎么样写对白才能体现出人物的性格特征呢?
恩格斯曾说过这样的话:“我觉得人物的性格不仅表现在他做的什么,而且表现在他怎么样做。”[2]这句话体现在广播剧中,则是指不仅要表现人物说什么,更重要的是要表现他怎么说。正如老舍先生所说:“要知对话是人物性格的‘声音’,性格各殊,谈吐各异。作者必须苦思冥想:如此人物,如此情节,如此地点,如此时机,应该说什么,应该怎么说。一声哀叹或胜于滔滔不绝;吞吐一语或沉吟半晌,也许强于一泻无余。说什么固然要紧,怎么说却更为重要。说什么可以泛泛交代,怎么说却必须洞悉人物性格,说出掏心窝的话来。说什么可以不考虑出奇制胜,怎么说却要求妙语惊人。不论说什么,若总先想一想怎么说法,才能逐渐与文学语言挂上钩,才能写出自己的风格来。”[3]老舍先生的这番话虽然是针对话剧作者在写人物对白时提出的要求,但对写广播剧的作者同样有着指导的意义。广播剧中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正是在“怎么说”上体现出来的。
在广播剧中人物说话时,必须根据他的阶级、职业、年龄、经历、生活环境、思想感情、习惯爱好等,说出他自己非说不可的话。高尔基说:“要使剧中人物在舞台上,在演员的表演中,具有艺术价值和社会性的说服力,就必须使每个人物的台词具有严格的独特性和充分的表现力——只有在这种条件下,观众才懂得。每个剧中人物的一言一行,只能像是作者所确定的和舞台上演员所表现的那样。”[4]这里高尔基提出的要点是:必须使每个人物所说的话具有严格的独特性,不能是张三李四谁说都行。
例如:广播剧《裂缝》“李平访张仲庵”一场戏中,两个人在对话时,张仲庵所说的话就“具有艺术价值和社会性的说服力”,表现出了他的独特性:
李平:(叙述)我如约来到郭一滨家,他在市里还没回来,我就顺路去拜访了研究所老所长张仲庵。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伏身在大写字台上,专注地写着什么——
李平:(轻轻地)张老……
张仲庵:唔,等一下。(稍停)您是?!
李平:打扰您了。我是省信访组的。
张仲庵 哦,找上门来了!坐下,坐下!你们真是兵贵神速呀。
李平:您说的是……
张仲庵 好吧,我老实交代,你们收到的那封群众来信是我张仲庵授意我的助手写的。
李平:(意外地)呵,是您!
张仲庵 对。说要大家民主选举,可是大家选出了郭一滨,局里又不批准,欺人太甚!在下就是那封不识时务的群众来信的幕后策划者。
李平:原来是这样。张老,您是不是谈谈被逼辞职的事……
张仲庵 被逼辞职?这从何说起?荒唐!
李平:那您的辞职原因……
张仲庵 很简单嘛。请听,我是政协委员、建筑协会副主席、科普协会副主席、九三学社的常委……唔,省里还有几个头衔。另外,在大学里还兼着几个钟头的课。此外,是三个杂志的编委。大大小小,虚虚实实,据不完全统计,身兼20个职务。请注意,我已虚度了八十有二了!趁现在脑子还清楚,不坐下来做点事,给后人留点东西,活着有什么实际意义?!研究所所长是个实职,可我已是力不从心了,走路都要人扶着,能去工地吗?不接触实际怎么领导工作?所以我决意让贤。谁逼我了?要说逼,那是我的良知。
李平:您说得真好。张老,不过据说,郭一滨否定了您40年的理论,使您很被动,而且……
张仲庵 (大笑)胡扯,不,不能说是胡扯,有些根据。郭一滨来到不久,在我主持的一次科研讨论会上,他宣读了一篇论文,理直气壮地论证我的某些结论是不准确的,甚至是错误的,当时我一听就火了,年轻人太狂——
李平:是有关裂缝的?
张仲庵 哟!你也懂土木工程?
李平:我只是听说——
张仲庵 对!后来我把他的论文带回家里,认真地研究了整整十天。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于是,我只好服输。科学只承认真理嘛!郭一滨是个难得的人才,有韧劲,实干。搞“四化”要靠这种有责任感、热血沸腾的人。喏,你看这是他用了多少不眠之夜,计算出的一号大桥的负重力的数据。好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的谈话就到这儿。
李平:好,谢谢您,张老。
张仲庵 这些数据市里要我替他复查一遍,时间很紧,我不留客了——请原谅。
从这段短短的对话中,我们看出张仲庵说的话真是“闻其声知其人”。在对白中,展示了老科学家那种服从真理、尊重科学、认真负责的学者气质和思想感情。张仲庵的思想境界是高尚的,他能从国家的“四化”建设着眼,发现人才,培养接班人,语言并不多,却很有特色。
在这部剧里,李平同郭一滨的“相会”一场戏中,从两个人物的对话所使用的语汇不同也表现出他们之间由于职业的不同而显示出各自的独特性——一个搞技术的知识分子同一个搞政治工作的知识分子之间的不同性格。而这种性格语言又是与他们本身的思想感情及工作中的常用语完全统一在一起的。像“该浇铸在一起”;“裂缝是绝对的,无缝才是相对的。不信,你用万倍显微镜看看那平整光洁的玻璃,上面也布满了裂缝。世界是充满了裂缝的,我们的责任应该是为消除裂缝和隐患而奋斗不息……”这些对白是表现一个搞土木工程的知识分子的性格化语言,而且富有哲理性。而李平那“当心哟!别钻进白专道路的死胡同”,却表现出20世纪60年代搞政治工作的人物性格化的语言。
人物的性格特点主要是由客观事物和环境的影响造成的。要了解人物性格,就需要进一步去了解人物性格的形成与发展过程,即了解人物的生活经历、社会环境、历史背景乃至家庭和周围环境等等,对人物的思想感情产生了哪些影响,这样就能把握角色对待周围事物的态度和一切行动的内部逻辑,表达人物的台词也才会有根基,懂得为什么和怎么说。因此,要写出性格化的语言,剧作者必须非常熟悉自己要写的人物,把握住这个人物的性格特点,设身处地地依照人物的性格特点,从他的思想感情出发寻找他在此时此地要说出的话。
要通过对白揭示出人物性格的发展变化。人物性格的变化往往是由于受到客观环境的变化而引起的。作者在写人物性格的发展变化时,必须在剧本中逐步地揭示,最后塑造出鲜明生动、丰富多彩的人物形象。顾仲彝教授说:“要写活一个人必须让人物在剧中有一定的成长和发展。……写人物的成长和发展的最大困难是要写得自然可信,不是跳跃式的,没有充分理由和动机的突然改变。这就需要作者首先在改变前做好充分准备,预先有伏笔和暗示;其次改变要有层次,要让观众看到他改变经历的几个阶段,不是跃进,而是逐步前进。”[5]在编写广播剧的人物对白时同样要考虑到这些因素。唯有如此,才能塑造出令人信服的艺术形象。例如广播剧《南宫玲霞》中的方进,开始他对南宫玲霞的评价是“业务上当然没有问题啰,不过政治上还需要再慎重地考虑考虑”。但是,当他得知从北京来的老同学黄叶要调南宫玲霞回北京的时候,他马上改变了主意,于是同谢文导演说:“通知她,我们决定要了。”当他认真地审视南宫玲霞的档案后,由于极“左”思潮这个幽灵,在打倒“四人帮”之后,仍在一些干部的头脑中徘徊游荡,而方进这个人物是很有代表性的,他认为玲霞的问题很复杂,改变了他原来的决定,再次找谢文谈话:
方进 谢文,想不到情况是这样复杂。不瞒你说,刚才看了南宫玲霞的档案,就像是一块烧红了的铅球,在我的手心滚来滚去啊!
谢文 烫手啦,变卦啦?
方进 依据实际情况决定方针嘛。最近局里来指示,说我们这个团将来要接待外宾,还有出国任务,因此,挑选的演员政治上要可靠。
谢文 当然要政治上可靠的人。可是判断一个人政治上可靠不可靠,你的依据是什么呢?是仅仅看他的家庭,看他的父母?
方进 谢文,不过事情总不是那么简单。我跟你说,像她父亲这样双料反革命的情况,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上报的!我不能再在组织上犯右倾的错误。
谢文 那,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
方进 也只好这样了,想留也留不住啊?
等到南宫玲霞被黄叶真的调回北京的时候,他又表示出非常后悔,一直追到火车站,“想把南宫玲霞请回来”。可是,“太晚了,她已经张开翅膀,远走高飞了!”从方进前后几次的态度变化,可以看出这个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从他的身上也反映出复杂的现实生活对他造成的影响,而在剧中他的性格又受到特定环境和人物之间的关系所制约。这些变化是通过他富有个性化的对白表现出来的。在表现态度变化时,作者先后安排了几处伏笔,黄叶的来访,促使方进录取南宫玲霞,这是一个变化;方进看了南宫玲霞的档案之后,觉得比他预想的问题要复杂得多,于是又否定了原来的决定,辞退南宫玲霞,这又是一个变化;黄叶从工厂把南宫玲霞调回北京,他又追到火车站再次想请回她,这是第三个变化。我们不难看出这三次变化写得既符合人物的思想变化,又很有层次,把他性格的复杂性揭示得很清楚,人物形象塑造得真实、生动,很有典型性。
总之,要性格化,就要以完全不同于任何人的独特的性格表现手段去塑造人物;要性格化,就要努力把握人物思想性格的各个方面,深入挖掘、鲜明地体现人物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只有这样才能逐步完成人物台词的性格化,创造出富有个性的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