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深邃的传播者、管理者不会单一地倾心于叙述直接、显性话语权力的神话,因为那局限性、易碎性、个体性、飘游性,极容易造成话语权力的泛滥、流失、杂沓、无度。这一话语权力不能包罗万象、无所不能,它必须同间接、隐性话语权力共存互补、相得益彰。
有一段时间,直接、显性话语权力受到欢迎,是受众求新心态的正常反应。随着受众需求水准的不断提高,求深、求精的愿望便日益强烈,不再只满足于“新”“异”的形式、情态了。
传播的内容远远重于形式。传播内容的日新月异,信息的真实、准确、密集、迅捷,当然要有相应的形式,这形式还会对内容加以有力的观照和深化的驱动。但总不能因形式的变革而使传播内容削足适履,让受众“买椟还珠”,反而得不偿失。
片面、孤立、静止地认识事物,无疑是形而上学观。“一刀切”、“一阵风”、“齐步走”,是社会进步、事业有成的大忌。把间接、隐性话语权力看做陈旧、过时的东西,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不是郑重的、严肃的传播者应有的态度。欧美和港台的有识之士,也没有这种偏激的认识和武断的理论。
五
无论是直接、显性的话语权力,还是间接、隐性的话语权力,抑或是二者之间无限的各样权力,都是创作主体在不同语境中,根据不同的创作材料而主动调控才得以实施和运行的,以其多角度、多方位、多层次、多样态,拓开了广播电视语言传播的可容性空间,展现了创作主体有声语言丰富多彩的可感世界,涌出了一批个性鲜明、融通共性、风格成熟、富于魅力的话语权力拥有者。他们可以同国外、域外的“明星”们媲美,毫不逊色。他们的话语更显优长,更加引人入胜。
“远学欧美,近学港台”论者,一再推崇这些地方的明星,主要是仰慕他们的话语权力“自主”、“自由”,似乎已经到了“从心所欲”的境界。但至今未见其充足论据。我们自己,真应该警惕殖民地半殖民地文化心态、传播观念的腐蚀。中华民族历来都敞开胸襟,迎接任何国家和地区的先进思想、先进经验,但也会拒绝一切民族虚无主义的奴性和国粹主义的自恋。我们的话语权力内涵蕴藏着博古通今、学贯中西的无限生机,没有理由鄙薄它、蔑视它。
广播电视语言传播中,创作主体的话语权力是一种艺术表达权,同创作主体的美学理想、审美感受紧密相连。在当前的文化态势中,后现代主义思潮正在泛滥,一个“削平艺术”、“放逐崇高”的“汉语解放运动”方兴未艾。有些广播电视节目,特别是娱乐、游戏节目,竟毫无顾忌地设置宿命论的魔圈,诱人进入“幸运”的迷宫,还明目张胆地手持拜金主义的魔棒,令人步入“现钞”的窠臼。他们用尽花言巧语,编织欢歌笑语,把快餐文化大量化,把大众文化低俗化,以取得“经济效益”而傲世,以占有“市场份额”而自赏。当人们一旦奖券在握的时候,“艰苦奋斗”的理念便会被冷落;而当人们一时捧腹大笑之后,仍要回到勤俭持家的现实生活,本想享受消费文化的自己,却已经被他人消费。这时,制造无信息、无知识、无美感的“三无世界”的策划者,却在欲壑难填的又一个胜利中,怡然自得地享用着新的猎物。因为这类节目的主持人的话语权力是由他们给予的,一再提出“忘掉基本功,仿效港台腔”的要求,否则就严加训练,直至符合他们心目中的话语为止。祖国的优良文化传统,主流文化的正确导向,人民群众的人文精神,话语权力的艺术规格,一概置诸脑后,究竟谁为谁服务,不是昭然若揭了么!
广播电视语言传播中,拥有话语权力的有声语言创作主体,应该十分珍惜自己的话语权力,用以坚持和提升话语的文化品位、艺术含量,而不要随波逐流。管理者更要以大局为重,成为正确舆论导向的真正把关人、守门人。
让我们的广播电视不断增强综合竞争实力,向新世纪的新高峰阔步前进!
话语心态简论
所谓心态,是指心理活动的某种特定状态。在广播电视传播中,“话语”的意思首先是指播音员、节目主持人的有声语言,当然也包括记者、嘉宾和受众在现场的说话。我们这里说的话语心态,仅指前者,后者可作参考。
话语心态,就是说话时的心理状态,既有内心的活动,又有外部的表现;内与外相辅相成、外与内互补互动。虽然同个体人的心理素质、心理定势、价值取向、语言功力有关,但是具体生成还是取决于当时的心境和语境。而这存在着相当复杂的情况,需要进行仔细分析。
一
话语的根本属性是人文性。一方面,它是社会现象,全社会都可以明白使用;另一方面,它是口耳之学,说和听都要遵守一定的规范。话语,应该是话语主体人文精神的音声化,既不应该夸大为对整个世界的包容,也不应该缩减为对个体人心理的揭示。因此,话语归根结底表明了个人对社会的关怀,是社会个体对社会群体的呼唤和期待。其中的个人陈述,肯定有宏大叙事,只不过积淀着细微的自我价值内省,这样话语的内涵就显出了它的社会功利性。
话语的本体功能是交际性。从人类总体说,话语的实践性是一个核心命题。实践产生话语、丰富话语,话语促进实践、升华实践。从人际关系说,话语的通达性是一个时空命题。失去了实践,话语便无法传承;限制了通达,话语便只有萎缩。
话语的主体作用是创造性。语言是人类的创造,文字、语音、词汇、语法,无一不是人类心血的结晶。那么,话语的运用,更是一种创造,是话语主体处于一定的时空,在交往实践中,对语言材料的加工制作,并形成此时此地的词语序列,而这是彼时彼地的词语序列所不能仿造、模拟的。正是“这一句”,才是主体自己的东西,才是既是说者又是听者的真话。
从以上简单分析中不难了解,话语心态的正确获得决非易事,不能不慎重对待。
二
话语心态的正确获得,特别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话语主体的传播意识。传播先从人际之间开始,“一传十,十传百”就是一种形象的说法。但是,人际传播大抵是个体对个体的联系,注重个体愿望和需要的满足,对环境和氛围的关注极少,其中的私人话语、个人隐私往往构成主要内容,那种“隔墙有耳”的警觉和“不可与外人道”的心照不宣,是双方不成文的默契。当传播进入“大众媒体”的樊篱以后,传播主体就失去了作为个体的自由,必须摒弃私人话语的无度,必须树立面对大众的责任意识。由此决定了话语主体的行为规范、语言定位。
第二,话语主体的权力意识。话语主体身在大众传播过程的显性环节之中,他的话语成为传播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他之所以能够进行话语创作,是因为被赋予了这种权力。话语权力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获得的,只有那些具备了话语能力、善于传播的人,才可以走上这个岗位,行使这种权力。话语权力当然受主流意识形态的制约,不能随心所欲、信口雌黄。社会和传媒实施自身的控制系统,造就话语主体的规范和指向,要求话语权力的适度和有序,使话语主体的权利和义务达到良性运行目标。“权力”在具体的逻辑起点上行使,既有明确的范围,又有生命的活力,完全可以充分发挥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
第三,话语主体的精品意识。要把最好的精神食粮奉献给广大受众,必须甘于寂寞,全心投入,调动全部积累,集中群体智慧,对每一个节目费心血、花气力,从内容的精到、形式的精美,到制作的精致、表现的精详,特别是语言的精妙,都显示出理念的新鲜、思路的新颖。落实到传播过程中,不论是节目的品位,还是时代的氛围,总会给人以美感享受。那话语的艺术魅力,应该达到“悦耳动听、百听不烦”。话语的美学追求虽然是无止境的,但那每一次的实践都会是一个阶梯,究竟是步步高升,还是次次下滑,就看话语中的每个“这一句”处理得如何,特别是重点和难点。有时,某个微小闪失,竟会带来巨大误导,正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第四,话语主体的效益意识。广播电视进入市场环境,话语主体面对行业管理和商品交换的双重压力。究竟怎样取得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统一,似乎是一个两难选择。这直接关系着话语主体的心态动向,甚至会决定现实的思路和具体的词句。如果我们坚持以社会效益带动经济效益的指导思想,那就会使心态平衡,否则很可能走向飘忽不定的状况,或许不由自主地成为金钱的奴隶。“道德”理应提升,决不应被“放逐”。实际上,这是一种道德自律、思想自觉,任何时候都不可置诸脑后,放任自流。
第五,话语主体的群体意识。话语主体在任何一个岗位,总是属于某个群体的一员,不可能以个体生产方式进行节目制作。有人以为个体生产方式也是一种形态,那是缺乏基本常识的,反映了小农经济的狭隘眼光和心态。广播电视生产节目,是一个系统工程,环环相扣、密不可分、分工明确、缺一不可。因此,话语主体只是担负着直接面对受众进行话语传播的任务,其他方面由另外的工序完成,最后是优势互补、各显其能。群体中的个体,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同心同德之志,这样,人人获得良好的心态,个个心情舒畅,群策群力,形成合力才能把节目制作得更好。
第六,话语主体的自我意识。人类对于自身的认识至今还处于模糊阶段,未知领域极多。传播中的话语主体,专心驾驭话语进程,难于反观自我,这时的所谓自我意识尤显混沌。但是,作为话语创作者,又不能完全忽略对自我的感知。一方面,必须注意筋肉感觉的变化,以调整体态;另一方面,必须控制思想感情的走向,以把握主次。这种自我意识一般处于“退隐状态”,并不时时呈现,而是时隐时现。实践经验越丰富,传播意识越稳定,自我意识越能发挥警示作用,或提醒,或警告,或强化,或淡化,成为话语主体的某种“内驱力”。如果自我意识成了干扰,那就需要迅速排除,并加强日常的训练,变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以上各点,只是基础,却不可轻视。
三
在传播过程中,话语心态如何,应该是成败攸关的问题。
这时,话语主体要在两个方面同时作战:
一方面,坚持稳定性。积极是稳定的基础。明确的传播观念、热切的人文关怀、诚挚的播讲愿望、坚定的交往信念,营造了“非说不可”的在场氛围。这是话语主体的主动性表现,成为话语心态的整体状况,贯穿了传播的始终。
另一方面,把握变通性。自如是变通的基础。深刻地理解内容、具体地感受情境、灵动地落实语气、实在地进行交流,形成了“有动于衷”的当下语域。这是话语主体创造性的表现,成为话语心态的细微景观,从而造就了动态的语流。
这两方面是互相补充、相互强化的。只有稳定性,就会僵硬呆板;只有变通性,便会轻浮浅薄。当然,稳定性寓于变通性之中,变通性基于稳定性之上,不可偏废,不能自流。
现在,话语心态往往不能尽如人意,是因为存在误区。
其一,认为综合素质是决定因素,以综合素质取代传播素质。实际上,任何一个社会人都需要综合素质,关键是在什么岗位,岗位素质才是核心,才能决定社会人的权力、行为。综合素质的泛化,肯定会导致观念模糊、指归混乱。话语心态离开了传播素质的内涵,便无从着力,更无法规范。理论强、思维快、知识多、趣味广是好事,只能说有了基础,但不一定善于传播。只有在传播上具备了应有素质,才谈得上其他素质的增强和提高。综合素质高的人,有广泛的适应性,但是还要具备某种专业知识和技能,否则行之不远就会夭折的。
其二,认为任何人都可以在话筒前、镜头前积极自如地说话,不会紧张,这是一种无知,是一种误解。话语主体的传播心态,既靠天赋又需养成,特别是正确的观念和深入的实践,对心态的影响很大。不管什么人,开始面对话筒时总会心情紧张,有的人甚至紧张到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的程度。面对镜头时,灯光一亮,更会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以致无所措手足。就是老播音员,也避免不了类似的现象发生。没有话筒前、镜头前的经验积累,只凭想象,恐怕不能解决问题,尤其是心态问题。
话语心态,应是一种主客体的化合。从主观上说,刘勰的话可以一言以蔽之:“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文心雕龙·神思》)意即:精神活动由“志”与“气”来统辖,大千世界通过“耳”与“目”来观察,运用语言是关键,因此必须注意精神集中。从客观上说,苏轼的话可以一言以蔽之:“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前赤壁赋》)可以理解为:外界对我们的刺激是巨大的,我们应该去适应、去反映,而不能拒绝和排斥。主客体的化合,成于内而形于外,便会融会于语言中,使我们的语言充满生命活力,符合时代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