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看文丽的人物形象,设计得太妙了。第一大优点,美丽。第二大优点,忠诚。中国女人两个最大的优点都被她占全了。第三个优点,善良。而除了这三个优点之外,她身上全是毛病,而且都是男人受不了的毛病。越漂亮的越有洁癖,洁到她老公受不了的程度。如佟志睡觉前关门碰到门把手,文丽要求他必须重新洗手才能上床睡觉。要强,文丽这个角色的性格特别要强,在哪儿都要好、要尖要到不可理喻的程度。如:邻居庄嫂生了个儿子,文丽就怎么也要生个儿子,结果连生三个女儿,总觉得自己比人矮一截。第四,脾气太差。表达感情的主要方式就是吵架,吵的一般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如夫妻俩从筒子楼搬家,佟志将一个破旧的橱柜送给了隔壁庄嫂,文丽得知后跟佟志没完没了地吵。当然女人的小心眼从这个细节上也生动地表现出来。第五,爱吃醋。吃醋的表现也就是女人对自己容颜缺乏自信的表现。如李天娇的出现,当时的文丽已经年过40,容颜衰退,而李天娇正值青春年少,文丽立刻失去自信,为了这个女人与佟志在后来20年里基本没有幸福可言,两人在冷战中生活着。有男性看了这部电视剧后得出一个结论,千万不要娶漂亮的女人做老婆,那是男人的悲哀,越漂亮一定毛病就越多,看着人家都很羡慕你,结果生活起来基本就像文丽这种。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可见这个人物形象设计得非常到位,非常的好,非常真实,她把很多女人的特点正面的、负面的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不是贤妻良母似的,不是刘慧芳似的,假如佟志和刘慧芳结合呢,不是这样。通过这部电视剧,这两个人算是进入了人们心中,永远不会忘记。
剧中的其他人物形象也各有特色,比如庄嫂的贤惠泼辣,大庄的义气好色,佟思博的自命不凡,佟多多的叛逆倔强,佟南方的坚强稳重等。这些成功的人物形象成为这部电视剧成功的关键所在,剧中的每个人物在现实生活中都可以找得到,这样一种家庭琐事所带来的亲近感是最真实、最深刻的。
三、情节设计分析
该剧的编剧王宛平说:“没有一个集中的情节贯穿,而是由时间的变化串起来的,这部剧可以说是真实生活的呈现。这是郑晓龙导演的创意。有一定的试验性,当时我们都不能确定效果会怎样。”剧中就是用琐碎的家庭小事将青年的甜蜜、中年的疲惫、老年的相濡以沫串起来,还原了一种“生活的质感”。正如前面所写的电视剧分析的一般方法,我们从细节描写、冲突表现、悬念安排、节奏把握来分析这部电视剧的情节设计。
《金婚》一剧,从始至终都围绕着佟志和文丽的“婚姻”展开,从恋爱到金婚庆典,通过两个人在婚姻历程中的各种生命与情感体验,将普通人的生命进程融于柴米油盐酱醋茶等具体、真实的细节之中。在夫妻、婆媳、父母、子女,同事、朋友、邻里等多重复杂的矛盾冲突中展示恋爱、结婚、生子、婆媳关系、重男轻女、性生活的不和谐、外遇、更年期、白发人送黑发人等人生中可能经历的事情,再加上下一代的早恋、未婚先孕、离婚再婚等情节,几乎将婚姻生活里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囊括其中。非常难能可贵的是,创作者把整个婚姻中各个年龄段所出现的问题,都通过具体的细节加以充分展现,使得全剧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和质感。剧中有很多细节让人过目难忘,其中最有分量的就是那份贯穿剧情始终的保证书。那份保证书是1956年佟志、文丽两人初恋、初婚时情意绵绵的具体写照,也是两人多次出现情感危机时的“尚方宝剑”,还是剧尾2005年子女们为二老庆祝金婚50年而特意装裱的、具有几分文物价值的“历史见证”。在保证书中,除了第6条外,其余51条在现实生活中都很难实现。迫于生活的种种压力,电影、芭蕾舞、音乐会、小说、跳舞等浪漫的故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被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现实的、繁琐的生活小事和双方无休止的争吵。观众看到,一纸保证书变成了多少带有些黑色幽默和喜剧色彩的“空头支票”。生活的理想和现实之间原来是有着如此之大的差别,人们必须学会在忍耐中、在不断调整和适应中生存。
生活中的矛盾冲突随处可见,在《金婚》中也得到了最真的体现。夫妻、婆媳、父母、子女,同事、朋友、邻里以及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矛盾交织,形成了一种立体网状结构。尤其是对这些冲突的刻画,在很大程度上是过去50年各种关系的一个缩影。在电视剧《金婚》中,表现了几种典型的婚姻类型:父辈是以佟志和文丽的自由恋爱与庄文心和高淑贞的父母包办为代表;子辈以佟燕妮的两次婚姻、佟南方的丁克家族、佟多多的单身思想以及佟思博的责任婚姻为代表。尽管两辈人的婚姻观各自不同,但他们最终都集中在“幸福的夫妻关系是蕴涵在实实在在的柴米油盐中,白头偕老是夫妻共同的追求”这个归结点上。此外,剧中文丽和婆婆之间的婆媳关系,由最初的相互不满到最后和睦相处的转变;婿丈之间的冲突集中在婚前的考验、婚后的支持上。文丽、佟志因四个孩子的婚姻问题而伤透脑筋,但最终都归结于为了孩子的幸福甘愿付出一切;至于兄弟姐妹之间的冲突则相对简单,尽管有彼此的不满,但没有尖锐的利益冲突,最终趋于和解。还有朋友、邻里之间的冲突在缓和、尖锐之间来回游移与波动,体现在佟志、文丽与庄文心、高淑贞两家之间的关系上。佟志和庄文心既是兄弟又是竞争对手,但他们始终是“狼狈为奸”的哥们;文丽和高淑贞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从最初的水火不容到最终的情同姐妹。这些矛盾冲突的最终解决均是各种关系趋于和谐的一个个形象注脚。
然而,这部电视剧真正好看,就在于悬念的设计,从“一代天骄”李天娇的出现,才是好戏的真正开始,吊足了观众的胃口,用第三者来折磨这两人了,其他人包括大庄也都跟着这个矛盾走。既然产生了矛盾就有了悬念的设计,如佟志最终有没有背叛文丽?李天娇和佟志关系能够发展成什么样?这都成为剧情创作与衔接的关键所在。接着再老一点了,第三者没了,孩子也大了,可以省点心了,不怎么互相折磨啦,也没有那个劲头了。结果轮到孩子来折腾,那四个孩子设计绝了,就没一个省心的,不但不省心,而且还都是特奇怪,特有个性,包括二姑爷得的病都得的绝了,得大病还得的说不出口。老四儿子的死,行里人一看就知道了,导演要玩狠的,这小子戏份越来越多,而且也变乖变懂事了,跟他爸一条心,结了婚有个幸福的家,出乎意料这人却死了,然后就是他怎么死的,设计了一场车祸,交通意外大家都能接受,且合情合理。不死不行吗?当然可以,老四大宝死的很突然,不死是可以,这戏都可以往下发展,但为什么让他死呢?人生有几大不幸,老年丧子,老了还得叫他失去儿子,就是这个意思,也叫人体会一下失子之痛是什么味道。导演就得狠,中间死一个,后边再死一个,戏的高潮基本上也就到了,反过来那仨闺女死行不行?挑一个也可以,但就不如儿子死更有震撼力,他是文丽的命根子,这个人物悬念的设计非常巧妙。也许会有人挑毛病,认为是故意,但这种故意也是生活的真实,出车祸,谁能保证不出事呢,而且从剧情的发展,从塑造人物,对观众的感情冲击来看,这个悬念的设计最为恰当。后面的戏才能够更加出彩,才能够表达出本部电视剧的真正人生意义,爱就意味着责任,意味着付出,携手相偎相依地走到白头才是爱的最高境界。
总体而言,《金婚》情节叙述的节奏把握比较好,因为是一集一年的叙述方式,所以每一集的节奏还算是比较快的。同时因为所选事件比较小,一集的事件足以说清楚。因此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剧中的夫妻俩是在一次次的“否定之否定”中前行,由热恋、结婚、生子,到冷漠、移情、分居、闹离婚,再到和好、升华、相濡以沫,一直走到人生的黄昏,完成了“金婚”的历程。有平淡有低谷也有高潮,同时也有内容的升华。
四、艺术结构分析
编年体是以历史事件发生的时间为顺序来编撰、记述历史的一种方式。电视剧《金婚》从1956开始,到2005年结束,时间跨度50年,一年一集;50年的婚姻生活,50个故事,编年体方式构建的叙事结构,具有独特的叙事效果。正如郑晓龙说的那样,“用编年体的形式拍婚姻,过去没有,一年一集显得很郑重。而且,婚姻里面的内容太多了,情节剧很难把各方面的问题一网打尽;而编年体的涵盖面比较广,可以跳出来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讲到,可看性要比情节剧强。”事实上,编年体的叙事结构,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编年体时间框架的建构,是以自然时间作为轴心,包括著作主体时间的定位与内容编排中时间链的组合两个方面。其中主体时间是核心,作用是规范著作的框架与范围……时间链不仅具有提挈内容、规范内容时间的作用,还具有强化叙事顺序的功能。然而,中国古代的编年史家不是简单地依照自然时间的顺序来排列其著作时序,经他们笔下建构的时间,虽有反映自然时间的一面,但也有为了主观叙事的需要而改变时序,将时间错置,使其出现变异形态的现象,以寓含史家深层的历史思维。”很明显,把爱情的发展和国家的变化交织在一起,无疑寓含着深层的“史”的思维,从而使得本剧更具有某种历史性的隐喻,与单纯描写婚姻、爱情的电视剧相比,更具有厚重感和沧桑感。
动作性叙事是这部电视剧最大的艺术特色。当前中国电视剧大概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对白化叙事,利用演员的台词进行叙事,另一种是动作性叙事,利用动作行为来叙事,加强画面的冲击力和感染力。这部电视剧主要依靠的就是动作性、动作化叙事。电视剧艺术它的本体最擅长表现的就是人物动作,人物动作运动的时间、空间是逼真的,动作运动的过程是逼真的,动作运动过程中形体的变化是逼真,动作运动的节奏是逼真的,动作运动过程中人物的情感是逼真的。因此说,《金婚》电视剧里,这种动作性叙事感是非常强烈的。在感情的表达时,很多时候无声胜有声。如文丽与佟志吵架后,搬回母亲家的四合院居住,佟志冬天去接文丽,站在门口看到文丽从厨房提着开水壶出来,想跟着文丽一起进屋,文丽在门口顺手就将房门关了,就在门关紧的那一刹那,文丽意识到没有拿钥匙。两人开始齐心协力把门撬开,门开了,文丽说你进去,佟志说我走了。这长达三分钟的情节都是靠动作来叙事,靠神态来传情,非常简练,没有一句完整的对白,从细微的动作中感觉到两人的感情早已从爱情升华到亲情,谁也离不开谁。
五、场景语言分析
《金婚》一剧中的服、化、道做得都很到位,场景设计和语言特点都贴近生活本色,给人一种真实、质朴的感觉。如服装,从主人公佟志身穿的背带工装裤、墙上的挂历,到黄色“面的”的顶灯、50年代的一件蓝棉袄、一辆公交车以及“布拉吉”的款式和色彩,再到70年代的自行车票和小棉袄等,都非常真实。另外,本剧的化妆也很仔细,甚至连手也随着人物年龄的老化作了特殊处理,这一点在后面的许多集中都有明显的“手”的特写镜头中不难看到。至于剧中的道具,如立柜、冰箱、火柴盒、“菊花”牌酱油的商标、椰子糖纸、纸拉花、茄干、菜干等,都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不仅表现出主创人员的工作态度,也能从这些时代印记的标签中,看到其本身所孕育的精神意蕴。场景设计最成功的应该是居住环境的变迁,从最初的单身宿舍到剧尾的大公寓,期间居住空间经历了由“单身宿舍→筒子楼→两居室→三居室→大公寓”的转变,“家”不仅仅是主人公居住空间的增大,还意味着叙事空间和时间线索的同步拓展与推进,形成了“互文”效果。从“家”的空间变化中,体现出“国”的发展。“家”与“国”的变化融为一体,从而具有了象征意义。
而简练个性的对白、富有特色的地方语言都为该剧增色不少,不仅能够表现出每个人物的特点,还能在适当的时候揭示婚姻的真谛。如对大庄和庄嫂的语言设计。大庄说的基本上是北京话加东北话,庄嫂则是东北话。这不仅符合两个人的身份特点,更符合两人的性格特点。两人都大方直爽,典型的北方人性格,有一句说一句,不喜欢拐弯抹角。而佟志和文丽都是知识分子,佟志虽说一口四川话,但在文丽的熏陶下很快改了口音。这也符合他们的身份和人物特点,两人都是好强内敛,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想法。两对夫妻因为两个男人的交情和两个女人的矛盾交叉在一块。而对白的设计就更有意思了,如结婚初期,文丽与佟志吵架时的一段对话——
文丽:什么保证书,什么爱看书都是假的!
佟志:我写这保证书都是你妈逼的。
文丽:你还骂人。
佟志:我说是你妈逼着写的。
佟志和李天骄在三线擦出火花,回到家中被文丽质问,堪称经典:
佟志:我连她手都没有碰过一下!
文丽:那你碰没碰过她的心?!
佟志无言以对。
文丽更年期,情绪反复很大。佟志四处打听,弄来了一个药方。吃了两天以后——
佟子:管用不?
文丽:你当是毒药啊?!见效那么快?!
剧中其他人的对白也很有特色,很多话寓意深刻。如文丽的大姐文秀说:“你别听你二姐的,她一辈子更年期。”
文丽不喜欢庄嫂总学她穿衣打扮,跟佟志发牢骚说的一句“我什么发型她就弄什么发型,我穿什么衣服她就穿什么衣服,搞得我像整天照镜子,还是个哈哈镜!”典型的知识分子骂人,幽默中带着讽刺,还有不满的宣泄。再如,佟母劝说文丽:“给他留条回家的路,好么?”感人的母亲之言。佟志跟儿子说:“我跟你妈吵了一辈子,但我们感觉很幸福!真幸福!”这是对这段婚姻最真切的评价!
又如大庄与佟志讨论芒果那段对话,真实地表现出当时的社会状态——
大庄:芒果?
佟子:好像是一种水果。
大庄:啥叫芒果?盲人吃的果?
语言幽默诙谐中带有很深的人生寓意,让观众在欢笑中品味着平凡婚姻中的平凡生活,平凡人生。当夫妻俩手搀手,漫步在雪花飞舞中时,那洁白的雪花和他们神圣的爱情,情景交融,形神相会。剧情在皑皑白雪中落下帷幕,才真正实现了“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婚姻爱情理想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