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评读解作品要用好归纳法和演绎法。归纳法是由若干事实归结出共同的东西,从而得出具有普遍性的结论,是一种由个别到一般的逻辑方法。演绎法与归纳法刚好相反,是一种由一般到个别的逻辑方法,亦即推理论证法,形式上采用“三段论”,由“大前提→小前提→结论”构成。归纳法和演绎法是写作说理文最重要的论证方法,在文章中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混合使用,经常配合使用。评析影视作品离不开这两种方法,要予以充分的重视。
影视评尤其要用好归纳法。就原作“各个击破”,意义段管自然段,每个自然段再又分为几层意思,影视评的这种做法,决定了它非用归纳法不可。如果不用归纳法,一切都不好做,什么也做不好。比如,文章的综合就无法进行。著名语言学家王力在《谈谈写论文》一文中曾经告诫青年学子:“我们搞科研,要先用归纳,再用演绎,不能反过来,一反过来就坏了。”这是经验之谈,也是不刊之论,同样适用于影视评,要多用、善用归纳法。归纳法有“常式”和“变式”,常式是先说事实后归纳为结论,变式是先提出观点后再举证事实,叫例证法,于影视评都很合用。
善于归纳亦即善于综合。综合是与分析相对而言的:分析是“分”和“放”,在于发散,综合是“总”与“收”,在于束拢;分析出部件,综合出成果;分析是综合的基础,综合是分析的深化。所谓综合,就是总括分析的成果,归结文章的内容,把分析提升为结论,使微观的小结成为宏观的结论,“点亮”全文和文章的各个部分。影视评需要种种综合,局部的综合归纳局部,全文的综合归结全文。如果缺少综合,分析就没有了结,思维就是不完整的,再精彩的分析也像没有贯串的珍珠,文章也会因此而不贯串、不完整。局部的综合是文章中醒目的文脉标志,起着承上启下、贯通文气的作用。
影视评的综合以文章所做分析为基础,务必符合所做分析的实际,文章分析了什么就综合什么,分析到了什么程度就归结到什么程度。分析了的不去综合,那是失职;没有分析的却来一通“综合”,则是无中生有。综合还要与文章的“提出问题”相呼应、相吻合。影视评的全文及各部分,往往是起始提出问题,接着进行分析,然后得出结论。文章的综合只有呼应、吻合先前提出的问题,才会首尾一致、前后贯通。
四、谋篇和笔法
(一)纵式结构和横式结构
影视评的结构安排有纵式结构和横式结构两类。
纵式结构是依影视作品原来的次序,把作品分成开头、中间、结尾几个部分,并按照作品原来的自然顺序,先说开头,接着说中间,最后说结尾。说到某个部分,如果点多,就横向展开,分点分条,一一摆出。这种结构类似现场做评点,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无需刻意谋篇,为影视评的考场文章、点评文章和初学者的写作所经常采用,也用于课堂教学。其优点是依顺序浏览原作,与看片的过程相一致,线索清楚,构思方便,便于掌握。缺点是比较程式化,洒脱不起来,写出来的文章很容易不痛不痒,呆板沉闷,弄不好就味同嚼蜡。
影视评的横式结构是顺理成章,遵循逻辑顺序来安排文章的层次与段落,即:绪论——提出问题;本论——分析问题;结论——解决问题。其中,本论是全文的主体,往往又分为若干部分,部分与部分之间构成并列关系。每个部分又循着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路径来展开。横式结构有常式,有变式。最常见的变式,是全文并不格式化,省略了绪论和结论部分,或者并不“正式”地提出问题和归结全文。如一段式的“点评”。
“顺理成章”极富于逻辑性,因而是影视评的标准结构。顺理成章的“理”是主客观对接的产物,在其中起根本作用的是客观方面,即影视作品所实际取得的成就或存在的问题。因此,影视评顺理成章之所循,原本有三种。
第一种是理论原理给出的逻辑,称“理论逻辑”。艺术表现的共同规律表明,艺术作品不外乎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内容包括题材和主题,形式包括结构和语言。作品的内容决定作品的形式,作品的形式反作用于作品的内容。因此,评析一部影视作品,先内容,再形式,构成依次评析其题材、主题、结构、语言的顺序,这是一种逻辑。
第二种是该影视作品所得或所失显示出来的逻辑,称“事实逻辑”。一方面,影视作品创作有它的规则,万变不离其宗;另一方面,创作影视作品不能也不会依样画葫芦,并不千篇一律。一样的题材,可以开掘出不同的主题;同样的主题,可以用不一样的题材来表现;都是使用视听语言,或强在视的语言,或强在听的语言。这样,在各个影视作品中,内容和形式的成败诸项,何为第一何为第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影视作品的这种实际,显然是理论逻辑之外的另一种逻辑。这一种逻辑需要确认,观众心里都有一杆秤。因此,其结果可能“英雄所见略同”,也可能人言人殊。
第三种是影视作品评论者所认定的逻辑,即评论者对作品成就或问题及其排序的认定,称“此逻辑”。“此逻辑”通常是理论逻辑和事实逻辑相结合的“第三种逻辑”,是一个特定观众的逻辑,“我”的逻辑。
影视评顺理成章之实际所循,一般说来是“此逻辑”,包括评论中说什么和不说什么、重点说什么、先说什么和后说什么等等,拾级而上或顺级而下。重要的是,无论说什么,原作中居第一位的就是第一位的,居第二位的就是第二位的,一一说来,总是合着影视原作的客观实际即可。
顺理成章是就全文的结构而言的,包括全文的每一段落、每一层次,有其一般要求和更高要求。其一般要求是“合理”,全文纲举目张,一段一论,一层一意,先后有序,层次清楚,文脉分明,自圆其说,不存在逻辑问题。其更高要求是“有机”,全篇一气呵成,乃凝于神,一片天籁,达到如身使臂、如臂使指,篇无剩意、句无剩字的境界,严密得无懈可击。
达到顺理成章,难度显而易见。因此,影视评经常发生逻辑问题,主要有两种情况。
一是无逻辑。或曰逻辑混乱。表现为全篇语无伦次,文章的总论点与分论点、分论点与分论点、论点与材料不在其位,没有章法。全文篇不管段,段不管层,层不管句,上下文之间无意脉、文脉可言,不成系统。这样的评析文章,如做修改,不如推倒重来。
二是逻辑性不强。表现为文章虽然有论点、有中心,材料丰富,内容充实,但全文不通畅、不圆融。内容上多了一笔或缺了一笔,必须进行增删;材料的组合排列不合理,前后失序,轻重失当,需要予以调整。
影视评的谋篇,还包括考虑文章的篇幅和开篇、结尾等。影视评长一些还是短一些,并无一定之规,要视具体情形而定。讨论大作品的学术论文,可以是洋洋万言的鸿篇巨制。作为原则,提倡短小精悍。影视评是评艺术作品,开篇、结尾需要讲究,应是越艺术越好。作为规则,崇尚自然法则,开篇开门见山,结尾水到渠成。
文章的谋篇,说到底是为文章思想内容的表达确定一个科学合理的排序,终究在于文章作者思想认识的高度和深度,写得出是因为想得出,想得好便能写得好,此外的东西不过是雕虫小技,顺理成章的结构安排尤其是这样。这指示出了影视评谋篇的根本之道,运用之妙,存乎其文,存乎其人。
(二)夹叙夹议
好的影视评文章如左右开弓,挥洒自如,圆熟之极。因为这种文章是“叙叙议议”的,夹叙夹议就成为它最合适的笔法选择。
夹叙夹议作为文章的一种写法,通常归在“议论”这种表达方式之下,既用于记叙文,也用于议论文,但面目和作用不同。记叙文的夹叙夹议是以叙为经,叙主议从;议论文的夹叙夹议是以议为骨,议主叙从。影视评的夹叙夹议属于后一种。
“笔法”,《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是:“写字、画画、作文用笔的技巧或特色。”文论中的“笔法”概念是这样。一种意思是指文章的具体写法,即行文的细节性技术;另一种意思是指文章写作的类方法,即行文的方式性写法及由此形成的特点,如所谓“小说笔法”、“新闻笔法”等。在文章,通常说来,“技法”是技法,“笔法”是笔法。但好文章,往往由文章技法到文章笔法,构成因一种笔墨而自标灵采的鲜明特色。影视评的夹叙夹议,作如是观。这是规定,也是要求。
影视评的夹叙夹议达到由文章写法到文章笔法,需要从微观上和宏观两方面双管齐下。
一方面,在微观上用好夹叙夹议的写法,并因局部造就全篇,影响全文。这有以下几点。
一是处处明确所叙与所议。影视评所叙是原作的相关内容,用复述的方式进行叙说,肯定这个作品,就取来它的精彩之处;否定这个作品,就取来它的不足之处。所议是对此处所复述,好的说出其好,不好的说出其不好。
二是按“回合”来。影视评的通例是以原作的某一可评点为一个意义单元,用一段(包括自然段和意义段)文章完成这个意义单元,一个意义单元构成一个评析回合。原作有多少个可评析的点,评析文章就有多少个回合,一个个回合来。先把原作全部复述一遍,然后发一通议论,或者反过来,那是编作品选的模式,另当别论。
三是叙议总是相随相伴、相应相生,“混合”为一。相随相伴是有叙必有议,有议必有叙,而不是叙了不议,议了无叙。议了无叙是架空之论,叙了不议会异化文体。相应相生是叙叙议议全方位对接,行文上互相交错,互相渗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意思上互相对应、互相生发,相辅相成,水乳交融。
另一方面,在宏观上铸成夹叙夹议的笔法,形成全篇与通体的韵致。这有以下几点。
一是通篇贯彻“两为”:以“论”为本,以“论”为骨。“以论为本”是始终立于论定这篇作品,文章结构和语言都以此为重心。“以论为骨”是始终以对作品的评价为着力点和发力点,全篇不管有多少叙述性的文字,其警策、底蕴、力量在此。并且,把这“两为”化为从文章内部贯通全篇及因之生成的直线穿透势能和不会散碎的内凝力,化为全文一气呵成的神韵。
二是处理好叙与议的数量比例关系。毛泽东曾经在谈到新闻报道如何使用议论时指出:“也不是完全不发议论,要在消息中插句把两句议论进去,使看的人明白这件事的意义。但不可发得太多,一条新闻中插上三句议论就觉得太多了。”这很有启示性。据此,影视评的叙述性文字,数量上不能“太多了”。叙与议的比例究竟如何?并无统一标准,原则上应是议多于叙。一长段一长段地复述原作,是不适宜的。如果那样,文章就变体了,也会臃肿不堪。
三是叙叙议议多样化。影视评的叙叙议议孰先孰后,并无一定之规。因文制宜,或先叙后议,或先议后叙,变换着交叉进行,意思完了文章就写完了,便成无法之法。这需要并用归纳法和例证法。归纳法先叙后议,重头在后面,用语稍多,显得稳当;例证法先议后叙,观点在前面,旗帜鲜明,闪亮耀眼。既不是一味使用归纳法,也不是仅仅使用例证法,就是多样化的。
以上说的是影视评的“文内”功夫。实际上,写作影视评,同写作其他文章一样:一方面,文章是写出来的,这里有高手与新手的区别;另一方面,文章又不是“写”出来的,功夫在文章之外,说理文从来如此。所谓文外的功夫,是指相关的知识积累、理论贮备、专业素养和较强的理论思维能力、写作能力。完全不能设想,从来没有接触过影视作品和文艺创作,根本不理解影视艺术理论,也不怎么会写文章的人,临场看一部电影或电视作品,就能够写出一篇像样的影视评文章来。这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本书前面各章已有所涉及,不再赘述。
第三节 三种影视作品评析文章的写作
影视评的写作因其需要、功用和作者的不同,分类分层。其中比较常用的,有学术论文、普及文章和考场文章。下面扼要谈谈这几种文章的写作。
一、影视评学术论文写作
影视评学术论文或曰学术性影视评,是按学术论文规范写就的影视评文章,属于影视艺术的“实证”研究。
怎样写作影视评学术论文?最重要的有两点,一是找一个好选题,二是给出独到见解。
(一)找一个好选题
学术论文是科学研究的书面成果。其根本性质与基本规范,一是科学性,致力于探讨科学问题和天下真理,其所获为货真价实的真知灼见;二是独创性,在所研究的领域有所发现、有所发明,取得最新成果,从理论上解决或提出某一问题,从而推动某一学科的发展。学术论文写作之要,首先是选题,所选论题具有实实在在的理论意义、现实意义和创新意义,“题好一半文”。
影视评学术论文必须合乎学术论文的要求,首要的是找到一个好的选题。所谓好选题,质言之,即一部或一组值得认真研究的电影或电视作品。所谓“值得研究”,主要有“四看”:
一看新不新,要新题新意新发现,不要陈词滥调。
二看重不重,要在本领域有地位、有分量,可以填补学术研究的空白区、空白点。
三看要不要,影视评学术研究应有现实的积极意义与应用价值,有益于当前的影视创作。
四看值不值,要劳而有功,不要劳而无功。好选题的反面是劣选题,那些没有意义、做不出来的题目,尤其是那种似是而非的“伪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