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秀（大喜过望）真的？！
洪大才（咬牙笑）你说得对，就算是匹千里马，也得套上笼头才能骑是不是？我要让洪亮亮来当人人爱的总经理，我要把他圈死在人人爱，给他套上马笼头，我看他能往哪儿跑！
日/人人爱的一个僻静凉亭里
[一群鸽子咕咕地叫着。人人爱的日常总管、美丽泼辣的柳辣辣正坐在那儿生闷气。贾德方站在她旁边
贾德方（有点儿后悔地叮嘱）辣辣，辣辣，我的姑奶奶，你着个啥子急嘛？呸，都怪我这张簸箕嘴！又管不倒了！我给你说，这件事情就你一个人晓得，不许往外头说呀！经理还没有宣布呢。
柳辣辣（气呼呼地）这算怎么回事嘛？怎么突然要洪亮亮回来？还要他来当经理？
贾德芳辣辣，我早就跟你说过，命中只有三斗米，不要强求万担粮。人人爱是人家洪家的家业，哪里有你的份？就算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你也只是一个打工的，辣辣，不要再乱想汤圆儿吃了！我走了！
柳辣辣贾德芳，你回来！
贾德芳我要赶紧去开车！不跟你说了！
柳辣辣你还非得听我说！你以为我是想要他们的家产呀？你把我柳辣辣想得也太庸俗了！我是担心洪经理如果真的把人人爱交给他儿子来管，那就完了！那洪亮亮你还不知道？整个一个空心大萝卜！绣花大枕头！他能把人人爱管好？呸！那我柳辣辣柳字倒写！
贾德方辣辣，唉，我晓得你心气儿高、有想法，我也承认，这几年你为人人爱立下了汗马功劳，自从你当了我们人人爱的业务主管，营业额一直在“出出”地往上冒；要是没得你呀，人人爱的发展起码要倒退五年！但是——凡事就怕个“但是”是不是？
柳辣辣我才不管你什么但是呢！想当年我从旅游学校毕业来到人人爱，我是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人生舞台，我踏踏实实地干，兢兢业业地干，五年了，我为人人爱奉献了全部的聪明才智和青春年华，到现在，成果显现出来了，桃子长大了，可是，摘桃的人也来了……我图个啥呀？
贾德方痛心呀，这就是家族氏企业最要命的地方！所以说我们永远都不能做大做强！你瞧一下人家温州，再瞧一下人家广州……
柳辣辣不管说到哪，这个经理都应该由我来当！论才华、论道理，都没他洪亮亮什么事儿，贾德芳，你说是不是？
贾德方哪个说不是呢？但是——凡事都有个但是——但是，你不要瞪眼睛，这是真理：在我们这儿不讲啥子才华，也不讲啥子道理，只讲一样：血缘关系！
柳辣辣血缘关系？你说的太对了！这就是残酷的现实，这就是咱们农村的现状！
贾德方算了算了，今天算我多嘴，引出你这些话来……好好好，辣辣，看来生活的苦水只有你自己慢慢地吞咽了，我得走了！
柳辣辣告诉你，这事没完，我得找经理去！
贾德芳（大急）喂，喂，辣辣，你不能去，你这一去不就把我出卖了吗？
[柳辣辣向前冲去。鸽子吓得四散而飞。
日/洪大才办公室
洪大才（手里的水杯一下子顿在桌上，人被呛了一下）什么，你来当总经理？
柳辣辣对，洪老板，这个经理让我来当，我一定能干好！
洪大才这个——这个……辣辣，其实，我……
柳辣辣洪老板，如果你还想让人人爱继续发展壮大，那你就让我来当这个经理；如果你要是铁了心想让人人爱关门大吉，那我无话可说，只能听从你的安排！只不过我希望你选拔干部的时候不能任人唯亲！
洪大才辣辣，你听我说……
[田园秀走了进来
田园秀（笑着）辣辣，我想你误会你洪叔叔了，其实，我们把亮亮叫回来，那是在挽救失足青年，不是任人唯亲！
柳辣辣什么？
田园秀五年了，我们还不明白你的能力吗？像你这样的人才，我们怎么能把你搁在一边不用呢？
洪大才辣辣，你不要说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不过我不会让你当总经理的。对于你，我们另有安排，是不是啊，夫人？
[田园秀笑了起来
田园秀（走过去扶着柳辣辣的肩膀，声音很温柔）对，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想了很久了，你放心！
柳辣辣（看他们笑得奇怪，警惕起来，后退了一步）我放心？我放心什么？你们——你们想对我干什么？
田园秀辣辣，你还看不出来吗？自从你到人人爱的那一天起，你洪叔叔和我就一直在观察你，打造你，为的就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你成为亮亮最好的贤内助！
柳辣辣（大吃一惊，又羞又怒）什么？你们——原来你们对我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洪大才（不悦）这孩子，这是什么话？我们什么时候成黄鼠狼了？你也不是鸡。你不是要我对你委以重任吗？难道这个任务还不算重大？
田园秀就是，这五年来，我们看出来了，辣辣你是个好姑娘，能干、漂亮，不仅聪明，还有责任感，把亮亮托付给你，我们放心！
柳辣辣（打开她的手，带着哭腔）你们——你们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田园秀（张口结舌）你说什么？火坑？你把给我们家当儿媳妇看成是跳火坑？
柳辣辣难道不是吗？我到人人爱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卖身的！嫁给洪亮亮？那我还不如嫁给黄鼠狼呢！我不干！
洪大才（目瞪口呆）柳辣辣，你——你竟敢如此评价我儿子？
柳辣辣我以为你们都是好人，一直拿你们作长辈，没想到，没想到你们——
洪大才嘿，这才有意思呢，真是的，这孩子……
田园秀这孩子，辣辣，你这是怎么啦？我儿子好歹也是个大学毕业生，我们洪家好歹也有那么一份家业，再说，亮亮长得也不差，人品也不差，你怎么——你怎么就看不起亮亮呢？
柳辣辣（很不屑地）洪亮亮？谁不知道他是个绣花枕头？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也配谈恋爱？他也能成家立业？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靠着自己父母吃喝玩乐的人！
田园秀（被噎住）你——
洪大才得了得了，孩子他妈，这下清楚了吧？看清楚你儿子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形象了吧？（低声下气地）辣辣，看在往日叔叔对你不薄的情份上，这次就拉叔叔一把，给点牺牲精神，救救我儿子，怎么样？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柳辣辣牺牲精神？拿我当牺牲品呀？不行！
洪大才辣辣——
田园秀孩子，我们一直都在栽培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洪大才你要晓得，这么多年来我们都看好你了，对你考察了那么久，你可不能辜负我们的期望呀！
柳辣辣对不起田姨、洪经理，别的事都可以商量，就这个不行！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我可不能用牺牲我的终身幸福去挽救一个失足青年，我还没有那么高尚！这样吧，如果你们不逼我，我可以一直在这里干下去，如果你们非要我嫁给那个——那个大少爷，对不起，我就立马辞职！
洪大才这——
田园秀唉，我那苦命的儿子呀……
柳辣辣经理，田阿姨，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田园秀唉，辣辣，柳辣辣——
[柳辣辣夺门而去，洪大才夫妇呆在房里，田园秀叹了口气
田园秀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
洪大才还不快走！赶紧把亮亮找回来！
日/城里，洪亮亮的出租屋
[洪大才和田园秀在破旧、潮湿的楼梯间走着
洪大才天哪，简直可以拍恐怖片了！他真是住在这种地方？
田园秀（用手帕捂着鼻子）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嘛？阴森森的，好可怕啊！大才，你拉着我点！这一步一步的，我怎么有走向深渊的感觉？都怪你，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倒好，活活把儿子逼成这样，住在这种贫民窟里……
洪大才打住打住，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啊，就贫民窟了，觉着自个儿成贵族了不是？……真想不到，原来亮亮他生活得这么苦——这倒让我有些意外……这孩子，嗯，能在这种地方住下来，说明他还是我儿子！
[正说着，一只猫从他们身边尖叫一声蹿过，田园秀吓了一大跳
田园秀哎呀，鬼呀！
洪大才哪里有鬼？是只猫！
田园秀赶紧看看去吧，赶紧把他接回家！天哪，这气味儿，这黑暗，我快受不了了！
洪大才这混小子到底是不是住在这儿？莫非贾德方的情报有误？
[转过一层楼，上面突然传出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摇滚音乐声，把洪大才夫妇吓了一大跳
田园秀（激动地）就是这儿！你听这音乐！除了咱们亮亮，还有谁能弄出这鬼哭狼嚎的声音？
洪大才对，没错！是这儿了！
[两人走到门边敲门，里面传出三个男青年声嘶力竭的演唱；洪大才大声喊，没人应声，尖锐的电吉他更加响亮，他恼怒起来，一边喊一边大力擂门
田园秀（呻吟着）天哪，我的心脏受不了了！
洪大才亮亮，洪亮亮！你小子在里面吗？快开门哪！你听见没有？
[屋里声音弱了下来，一会儿洪亮亮睡眼惺松地伸出头来
洪亮亮谁呀？吴大妈呀？唉呀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再缓两天吗？就三百块钱房租，又来催命，真是的……爸？妈？怎么是你们？老天爷，你们来干什么？你们……唉呀救命呀！
[洪亮亮缩回头尖叫着要把门关上，洪大才奋力把门挤开
洪大才这回就是上帝来了也救不了你了！把门打开！我看你躲，你躲呀！
田园秀儿子，是我，是妈妈，我们是来看你的！你让我们进去！
洪亮亮（往后退）妈呀，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告诉贾德方把钱打过来就成了吗？何必亲自跑一趟？你们还让不让我活了？
洪大才是你先不让我们活的。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呀我的大少爷！
田园秀儿子，过来让妈看看！瞧你，唉呀，都瘦成什么样儿了！你都在干些什么呀？妈妈担心死了你知道吗？你这不争气的孩子呀……宝贝，心肝儿，来，过来，让妈妈好好看看！我的天哪，怎么瘦了那么多？
洪亮亮（大喊，后退着避之不及）妈！
田园秀你躲什么？来呀，过来！你乖嘛！
[这时，屋子里另个两个男孩子一下子笑出声来
一个男孩瞧瞧，宝宝的妈咪来了，爹地也来了！
另一个男孩子亮仔，心肝儿，快让妈妈给你喂奶！乖！
洪亮亮（快羞死过去）妈，妈，你干什么呀！我都24岁了！你——
[田园秀和洪大才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大吃一惊
洪大才他们是谁？
田园秀你们是谁？
洪亮亮哦，来来来，认识一下，这是我老爸，老妈。披头二、披头三，快过来见过。
披头二、披头三（赶紧点头哈腰）老爸老妈，你们——好！
[洪大才不作声，田园秀扯扯洪亮亮的袖子
田园秀（小声地）瞧你交的朋友！一幅流氓相！
洪亮亮妈！
披头二（不高兴了）洪妈妈，您这说谁呢？
披头三（笑）没关系，没关系，洪妈妈只看到了我们的表相，没看到瓤子。其实，我们是音乐家。
洪亮亮妈，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同居伙伴，我们蛐蛐乐队的披头二，全市最好的摇滚歌王；这是披头三，蛐蛐乐队的灵魂人物，吉他手。我们三个合租一套房子。
[披头三啪啪弹了几下吉他，披头二敲了一通手鼓，算是向田园秀和洪大才致意。
田园秀你们三个——在同居？
披头三对啦，省钱嘛。
田园秀哦——
洪大才（对儿子）等等，什么蛐蛐乐队？就是地里的“叫蝈蝈”吧？你怎么又参加了这种乐队？
洪亮亮对呀，没戏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们排练演出，我现在是乐队的鼓手，你听听！
[洪亮亮使劲打了几下鼓。
洪亮亮爸，好不好听？
洪大才（气不打一处来）你——你真是……大把大把的青春年华，全都让你给浪费了！
披头二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好象跟我爸说的一模一样！
披头三这就是代沟，代沟是不可能消除的。可以理解嘛，他们都老了……
洪大才住嘴！什么代沟！我也年轻过，你们的爸爸妈妈也年轻过！我们那会儿，就没像你们这么虚度年华！
披头三Uncle(叔叔)，你不了解啦，我们都是有文化的，都是大学生，不过我们都毕业两三年了，至今还找不到工作。不是我们虚度年华，是年华在虚度我们。
披头二对呀，就是你们把这个社会弄得乱糟糟的，弄得我们连工作都找不到了，我们还没怪你们呢，你们倒先怪起我们来了！
披头三找不到工作，我们只好搞艺术喽！
洪大才你们——
田园秀大才，大才，别生气，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洪亮亮哥们儿哥们儿，别逗他们了，我爸我妈老了，受不了刺激。好了，你们不是还没吃早饭吗？先回避一下，吃了饭再回来！
披头三我们还没吃早饭？靠，我都忘记了。
披头二嘿，阿姨，别生气，我们走了！你们慢慢谈！
[两人走到门边，拉开门出去，披头三回过头来
披头三（小声地）亮仔，你就一个人坚守阵地吧！
披头二（也小声地）我们很同情你，但是帮不了你——拜拜！
[两人吹着口哨野马一般踢踏着下楼去了
田园秀我的天！这帮野孩子！
洪亮亮所以说我不让你们知道这一切嘛，知道了又得犯心脏病！
田园秀为了你我都心脏病晚期了！
洪亮亮（扶她坐下）妈妈，来，坐下，你可千万别吓我，我胆儿小。
[洪大才转悠着查看屋子，翻看着桌上的书
洪大才（冷笑）《论演员的自我修养》，瞧瞧，边儿都翻毛了，用功啊儿子——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你不觉得这是多么过时的理论吗？你看看现在，那些搞表演的谁还看这种书呀，怪不得你成不了大明星。好吧，过来，儿子，你过来，过来坐下！
[洪亮亮磨蹭着不动
洪大才别装出一幅可怜样儿，坐过来！别虚伪了，我是你爸，是你的供货商和提款机，我吃不了你！今天咱不搞家庭暴力，爸爸跟你讲民主，我们好好谈一谈！
洪亮亮你跟我讲民主？爸，你会吗？
洪大才跟你讲民主确实有点浪费，不过现在你爸老了，没力气打人了。
[他在一个破椅子上坐下来，那椅子不堪重负地吱吱叫着。
洪大才好吧，说吧，为什么不回家？给个理由先。
洪亮亮我都说了一千遍了，你还一千零一遍地问。为了艺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