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波你关心我是吧？那好，爷爷，你就帮我做一件事，你把他赶走，别让他再呆在这个家里，你把他赶走呀！
爷爷谁？你要把谁赶走？
刘小波就是他，那个冒牌货，那个于顺子！
爷爷小波……
[刘小波扑进爷爷怀里，哭泣着
刘小波爷爷，我不是第一名了，我的第一名没了，都是他，都是因为他，自从他来了以后，我就事事不顺心，是他把我的第一名抢走了！
夜/刘家
[于顺子正在灯下做作业，刘小波走了进来
顺子是你？有什么事吗？
刘小波拿了个第一名，很得意是吧？
顺子我没有。
刘小波你有！我看见你笑了，你大概没想到，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居然在这个大城市的重点中学的重点班里第一次考试就拿了个第一名，是不是？你赶紧对爸爸说了吧？是不是？你马上就把这个天大的喜讯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了是吧？
顺子你说什么呀？我——
刘小波我告诉你，别高兴得太早了，白马可心都告诉我了，你虽然总分是第一名，英语却没有及格，你也不是门门都优秀！现在是外语时代，知道吧？英语学不好，你就没戏！
顺子（平静地）我没想到你把这个第一名看得那么重要。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起。你老是告诉我告诉我的，我也告诉你吧，在乡下的时候，我从来不是什么全校第一，而是全县第一，全市第一！我想，如果愿意的话，就是拿全省第一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刘小波你还真拽哎！看来，我们俩的脾气倒有点相像，好呀，那等着瞧吧，期末的时候看谁笑到最后！
[刘小波摔门而去。
日/街头
[公路上，刘长江开着车，爷爷坐在他旁边。
刘长江爸爸，你一路上都不说话，在想些什么？
爷爷天气快凉了，记着下个星期给静文送床新被子去。
刘长江知道了。
爷爷我没想到顺子一个人来看过他妈妈了。
刘长江我也没想到。医生说他还不止来了一次。怪不得这两天他放学回家那么晚。
爷爷你注意到了没有，医生说静文看见顺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反应，顺子对着她说话，她表现得很温顺，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刘护士说他们母子俩昨天下午就在院子里坐了很久，顺子对着他妈妈说了半个小时的话，静文就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虽然她的眼睛好像没有看他，但是两个人好像在谈心一样！
刘长江是啊爸爸，我们——我们对静文，是不是太忽略了？我太忙，太忙了！公司里的事太多，现在房地产业越来越难做，你也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爷爷我知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不容易啊！咦，你看，那是不是顺子？
刘长江是他！他怎么一个人在走啊？
[路上，顺子一个人在人流中慢慢地走着，音乐起
刘长江顺子！
[爷爷拦住他
爷爷别喊他，让他一个人走吧！
刘长江爸爸，你看他那个样子，我——
爷爷他很寂寞，我知道，我知道——这孩子，每天早上我看着他一个人出门，背着那么沉重的书包，走在这个巨大的、对他来说那么陌生、那么冰冷的城市里，没有一个人懂得他，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还得去应付一切他从来没有承受过的东西——他才十三岁，可怜的孩子！
刘长江我明白他为什么要来找他妈妈了，为什么要对着一个什么也听不懂的精神病人一说就是半个小时，平时他都不爱讲话的。因为那是他妈妈，除了妈妈，他再也没有可说话的人——他心里苦啊！
爷爷也许，当初我们不应该把他从乡下带回来？
日/学校
[教室走廊上，一个教师走过来，看见了刘小波
教师刘小波！
刘小波啊，马老师，什么事？
教师明天下午第二节课在小图书室进行的全省初中奥数选拔赛改时间了，改在今天下午第三节课，你记着通知你们班的于顺子，好不好？
刘小波好，老师，我知道了。
教师一定记住啊，就今天下午，让他一定去，千万别搞忘了！
下午/学校
[办公室里，马老师正在埋头批改作业，一个老师抱着一摞作业走了进来
老师哎，马老师，你们班奥数选拔赛弃权了？
马老师什么？
老师今天下午不是奥数选拔赛考试吗？你们二班怎么没有一个人去考试？
马老师怎么可能？我们班推选的是于顺子，那个新转来的学生。
老师那他怎么没去？
马老师他没去？！
老师对呀，是我监考的，就你们班没人参加。
马老师真的？不对呀，我叫人通知他了的！这怎么回事？
日/教室里
[同学们都出去了，于顺子一个人还在拖地，马老师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
马老师于顺子，于顺子！
顺子马老师，什么事？
马老师你怎么在这儿？我到处找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事都搞忘了？
顺子什么事啊马老师？
马老师什么事，你还问我什么事？奥数选拔赛！今天下午第三节课考试，你怎么不去？
顺子奥数选拔赛？我不知道啊！不是说明天下午吗？
马老师改时间了，你不知道？我让你们班的刘小波通知你的，她没通知你？
顺子我——
马老师你什么你？都初中二年级的人了，还整天稀里糊涂的！瞧你这个呆样儿，真气死我了！刘小波到底通知你没有？二班那么多尖子生，我顶着那么大的压力让你去参加比赛，你却给我拆台！你整天失魂落魄的，到底在想些什么？哎，要是还让刘小波去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马老师气极了，使劲敲着桌子。于顺子手里的拖帕掉在地上。正在这时，吴芳菲带着刘小波走了进来，刘小波满脸通红
吴芳菲马老师，这事我都知道了，你先别生气。你是让刘小波去通知于顺子的对吧？于顺子，你告诉马老师，刘小波到底通知你了没有？
刘小波（带着哭声）马老师，我——
吴芳菲这件事非同小可，刘小波，你是班长，奥林匹克数学比赛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要是你真的没有通知于顺子，那问题的性质就严重了，我们要马上上报学校领导，看学校领导怎么处理。
刘小波老师，我，我当时……
马老师刘小波，你怎么——你不会干出这种事来吧？你是班干部，又是优秀团员，刘小波，老师那么信任你才让你去通知于顺子，你……
刘小波我——我是通知他来着，我通知他了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白马可心！中午放学的时候我们一起在食堂门口告诉他的！于顺子，你说是不是？我通知你了没有？是你自己搞忘了没有去参加比赛，别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于顺子吃惊地看着刘小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小波呼呼地喘着气
马老师你真的通知他了？
刘小波当然，这种事我哪里敢忘记？吴老师，我没想到，连你——也不信任我……
吴芳菲顺子，这事是真的？
顺子（小声的）是，刘小波是通知过我，是我自己搞忘了。
吴芳菲（惊讶而生气）真的？你这孩子呀——哎！
马老师真是，乡下来的孩子，就是没出息！
吴芳菲刘小波，老师差点错怪你了，对不起。于顺子，以后头脑清醒一点，好吧，再怪你也没用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快回去。
[吴老师和马老师两人离去。
[这边，刘小波还望着于顺子，顺子转身背上自己的书包出门而去，刘小波追了上来
刘小波于顺子，你站住！
[顺子站住了，刘小波走到他身后
刘小波你以为你替我掩盖了我就会感谢你吗？
[顺子没有言语
刘小波你休想！
[顺子继续走自己的路
刘小波（跟在他身后）没出息！窝囊废！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你去老师那儿揭发我呀，你去呀！你就是不敢，你这个胆小鬼！
顺子（突然回过头来）刘小波，你想讨打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于顺子从来不打人，但是，我没说过我不打坏人！你要是永远这么无理，你等着瞧！别以为我怕了你，我只是不想理你，我可怜你！
刘小波什么？你可怜我？
顺子对呀，你以为你真的很尊贵啊？你只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狂妄自大的小姑娘罢了，你那么虚荣、那么浅薄，内心里没有一点善良，没有一点温暖，还不让人可怜吗？我是同情你才不跟你计较，你倒以为我真的怕了你，你想错了！
[顺子走远了，刘小波跺着脚
刘小波你胡说！
黄昏/河边
爷爷顺子，在想什么呢？
顺子爷爷，你们南方真好啊，都十月底了，还这么暖和。我们乡下已经很冷了，早上去上学地上全是霜，奶奶为了我不摔跤就专门为我做很厚的布鞋——哎，我走的时候我妈正在给我奶奶做一件蓝色的棉袄，也不知道做好了没有……
爷爷顺子，想家了？
顺子爷爷，我——
爷爷顺子，你看，天上的星星出来了。你喜欢星星吗？
顺子嗯，喜欢！我最喜欢看星星了！我们乡下是看星星的好地方，没遮没拦的，一颗颗数得清清楚楚，哪像城里啊，灯光那么亮，把星星都遮没了。
爷爷当初小洁刚刚到我们家来的时候，也喜欢每天晚上到阳台上去看星星、看月亮，她说，看着星星，心里面就快活一点，你是不是也这样，顺子？
顺子对啊。
爷爷爷爷和你一样，也喜欢看星星呢。
顺子是吗？
爷爷是啊。爷爷老了，爷爷看星星呢，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童年，天上的星星都是爷爷小时候数过的，小时候的事总是让人怀念对不对？顺子，告诉爷爷，你为什么喜欢看星星？
顺子我——我走的时候，我妈妈对我说，要是晚上想家或者想奶奶、想爸爸妈妈了，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心里就不难受了，因为，因为他们也在那边看着我，我看的星星和他们看的是同一颗！那些星星会把他们的消息传送给我的，他们看到星星，也就像看到了我一样！
爷爷（拍拍他的手）好孩子，你妈妈说得多好啊，你有个很伟大的妈妈！
顺子爷爷，我想他们，你——你们不介意吧？
爷爷不介意，爷爷不介意……好孩子，你是一个好孩子，你放心，你会看到他们的，爷爷答应你！
日／刘家
［刘小波正在房间里发呆，有人敲门。
刘小波谁？
顺子我。
刘小波（把门打开）什么事？
顺子（递给她一封信）今天下午一班那个足球明星，叫什么来着，对了，高峰，他给我一封信，让我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里。
刘小波（惊喜地）高峰？他给我的信？（然后又狐疑地）真是他叫你给我的？你是不是在耍弄我？
顺子信送到了，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请你明天一定记着去答复人家，免得别人说我不守信用。
刘小波我凭什么相信你？他为什么又那么信任你，让你来送信？
顺子今天下午我们班和他们班打了一场球，我进了两个，把他们打懵了。高峰可能觉得我还不错吧，又知道你是我姐姐，所以就把信交给了我。
刘小波你告诉别人我们俩的关系了？
顺子那还用告诉？我是刘长江的儿子，你是刘长江的女儿，从我转学的第一天起班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刘小波哼！（忍不住惊奇地）你刚才说你会踢足球？你真的会踢球？
［顺子转身就走
刘小波哎，你等等！高峰他——就没说别的？
顺子没有。
刘小波那——你没把这件事情告诉爸爸吧？
顺子我要告诉了，信还会送给你吗？
刘小波你知道，这可能是一封情书噢！
顺子那又怎么样？我以前一个星期收两封。
刘小波你？——嗯，我知道了，想必在你们乡下，你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了，那些女生都很喜欢你吧？难怪你这么拽！
顺子给你传封信可以，不过，你收情书的这件事儿，最好还是别让爸爸知道。
刘小波那当然。哎，你们真的赢了高峰他们班两个球？
顺子那当然！
刘小波那——你们什么时候再比赛？到时候通知我一下，我也去看！
顺子这个——你看黑板报吧。
日/教师办公室
[吴芳菲坐在办公桌前，刘小波垂着头站在她对面
吴芳菲小波，你仔细听着，这件事情我心里很明白，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事实上，你根本就没有通知于顺子，对不对？
[刘小波不言语。
吴芳菲我已经找白马可心谈过了，那天中午放学之后，你们俩就一起去的食堂，在路上根本没有碰到于顺子，根本不存在你在路上通知于顺子的事情。小波，你告诉老师，为什么会这样？
刘小波老师，我——
吴芳菲小波，而且更加严重的是你不仅耽误了于顺子的考试，甚至还当着两个老师的面撒谎。小波，我很痛心，我不知道那个优秀的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表现得那么差劲，她到底怎么了，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刘小波吴老师，我——吴老师，对不起！
吴芳菲在这件事情上，于顺子同学表现出来的大度和宽容让我很感动，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这样为他人着想，真的让我很吃惊，真的！于顺子是农村来的，在他身上，有着很多我们城市孩子不具备的美德。小波，他是你弟弟，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刘小波吴老师，我，我并不想这样做的，可是，一想到从前我们班都是我去参加比赛的，现在却让他抢了先，我心里就很愤怒，所以，所以，我就没有通知他……
吴芳菲小波，你不知道你自己是一个多么出色的孩子，功课好、相貌好，家庭条件也好，有几个孩子能像你这么幸福？而于顺子他不一样，才三岁就被人拐卖到乡下，在农村放羊、放牛，干农活，小小年纪什么苦都吃过，可你听到他抱怨过没有？没有！他懂得爱，懂得宽容，而你呢？老是守着自己那一点点可笑的优越感，生怕别人超过。你们现在已经是初中生了，可以说是半个成年人了，要学习慢慢长大，学习自己成就自己，学习成为一个负责任的、有作为的人，而不是社会的半成品、消耗品！要明白一点，这个社会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有活着的权利，别人也有！只有尊重别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老师平常一直这样对你们说，还记得吗？
刘小波吴老师，我——你让我好好想想，我，我心里好乱……
吴芳菲你回去吧，老师相信你。一个人要弄明白自己是很不容易的，老师相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