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说有的电视剧“粗制滥造”,首先就表现在布景、道具、服装等方面。有的表现革命战争题材的电视剧,敌我双方士兵拼刺刀时使用的步枪都没有上刺刀,缺乏艺术真实性。电视连续剧《玉碎》,围绕着天津一家叫“恒雅斋”的玉器古董行的老板赵如圭一家在“九一八”前后所经历的悲惨遭遇,故事的核心是为了从溥仪那儿买来的“国宝”级的古董文物,不被日本侵略军掠夺走。在电视中展现的文物道具很多,如:战国的谷纹壁,汉朝的玉熊、青玉虎璜、蟠璃玉佩,唐朝的白玉卧兽、玉飞天,宋朝的玉鸭、乾隆用的玉碗等等。这些道具制作比较精致,但是,其中最主要的是唐朝的文物“望天吼”,制作却不尽如人意。按照编辑周振天描写的是:“玉是新疆和田出的羊脂玉,而且还是‘水采玉’,决不是山上的料。底座是一张反扣着的莲叶,叶上刻着丝丝络络的叶脉,密密麻麻,粗粗细细,活脱脱像刚从水里摘下来的。莲叶上面是莲花台,斜排着的莲花瓣儿,围着圈儿全冲上边翘开着,每瓣莲花都闪着油光,一条玉龙就蹲坐在莲台上,左前爪用力抓着一只火球,右爪子着着实实地撑在莲台上,玉龙的肩膀上披着冒着火焰的飘带,十分威武。更传神的是玉龙的脑袋,朝天上高仰着,眼珠子瞪得滚圆,硬挺的犄角分两岔,耳边飘着的龙须和云朵儿,暗刻的一缕一道儿都极仔细。露出的利牙的嘴巴张得挺大的,像是在吼、在喊,再加上它那弯弯的绷得紧紧的身子,好像立马就要飞起来似的。”
这个道具是该剧最重要的戏用道具,不是作为陈设的道具。围绕着它而引发了一系列的故事情节,成为日本侵略者主要掠夺的文物。如此弥足珍贵的文物,电视剧道具的制作却比较简单,没有按照编剧的要求,将其精心制作。剧中出现的“望天吼”,看上去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白玉龙,没有显示出精雕细刻,更无法体现其无价之宝的珍贵性,因此,无形中使规定情境的再现受到了影响。
电视剧《潜伏》,余则成的假妻子陈翠平从家乡来到天津时带了一颗手榴弹,这个道具从第5集出现一直到第28集才引爆。这明明是颗普通的美制手榴弹,所谓的“松球手榴弹”,但是剧里却硬把它说成“手雷”。手榴弹与手雷有很大区别,手雷的个头比松球手榴弹大多了,可以用它炸坦克,手榴弹主要用于杀伤敌方士兵。在第28集里,翠平把它投出去时,却威力无比,不仅把在房子里面的几个特务炸得身首异处,还把房子也炸成一堆瓦砾,连天津的军统特务看了照片也认为是碰到共军的炮弹了。由于道具的失当,这个情节就显得非常离奇。
这些例子说明,电视连续剧里的陈设道具和戏用道具对于体现艺术真实具有重要作用,戏用道具的制作一定要下工夫,才能真正发挥道具的作用,成为电视剧制作精良与否的重要指标。
四、开场戏中演员的表演对全剧的审美导向作用
电视剧是演剧的艺术,“电视剧是由演剧进行审美的艺术;在这种形式的艺术里,它无疑包容了编、导、演及全体电视剧艺术家的创造活动,而在剧情的进展中,戏剧冲突、人物之间的戏剧动作、戏剧语言,又都是充分地艺术化的。”本节研究电视剧的演剧艺术,侧重于演员表演角色成功与否进行审美判断以及开场戏所展示的审美导向的重要内容,这是研究电视剧开场戏的重要方面。黑格尔在谈到话剧演员时说:“他应该渗透到艺术作品里整个人物性格里去,连同他的身体形状、面貌、声音等等都了然于心,他的任务就是把自己和所扮演的人物融成一体。”演员在电视剧中的表演与在话剧中的表演有着很大的区别。在话剧演出中,演员的表演与观众的欣赏同步进行,演员在舞台上的表演可以从观众的笑声、哭声、掌声等反应中检验自己的表演是否到位。还可以总结头天演出的经验教训,在第二天的演出中加以改进,使演出日臻完善。电视剧演员的表演是面对电视摄像机,因此在电视剧完成之前,是无法得到观众的反馈意见的。“这就要求演员在创作时心中要对可能出现的演出效果有所预测,做到一次性就比较准确地完成自己的角色的创造。但是,这种一次性的创造,往往很难不出现演员自己和观众都不满意的地方。”所以,电视剧又称为“遗憾的艺术”。电视剧与电影在制作、播出、收看等“硬件”方面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性,因此演员的表演在不同的媒介环境下也有各自的特点。通过观看电视连续剧的开场戏,判断演员表演质量的优劣,可以从以下几点加以衡量:
第一,对于角色定位的准确把握。电视剧中的角色,是规定情境中的角色,“规定情境并不是一种真实的客观存在,它是由剧作家、导演、演员和美术工作者共同创造出来的‘艺术虚构’。但是,这种假定和艺术虚构在演员的创作中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虽然电视剧的角色,是对现实社会中形形色色人物高度概括出来的艺术形象,是一种艺术虚构的人物,但是这些人物都必须符合生活真实。演员创造角色成功与否就在于是否符合角色在规定情景中的定位。电视剧《士兵突击》中的许三多这个角色之所以塑造得很成功,就是因为扮演许三多的王宝强对于角色定位把握准确。王宝强虽然是个初登荧屏不久的新手,却成功地塑造了许三多这个人物形象,其原因是他个头不高、貌不惊人的外形条件,与故事情节中“许三多”这个角色相吻合。许三多是个普通农民的形象,是亿万“草根阶层”中的一员,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物,这个人物就是王宝强,王宝强就是许三多。从这个意义上说,曾经当过农民工的王宝强,表演许三多是他的本色,可以称为“本色演员”。同时,王宝强的演出也非常认真和努力。“演员所创造的人物形象是否生动,他的行动是否准确,都将与演员对于规定情境的理解、感受与把握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演员的表演必须与角色在规定情境中的变化相吻合。
对于以反映人生经历为题材的电视连续剧来说,角色随着故事情节的规定性情景的变化而变化,演员的表演就要准确地表现出这种变化来。王宝强在电视剧第1集里塑造许三多,是一个个头矮小、内向、憨厚、木讷、被父亲骂成“龟儿子”、经常被村里其他小伙子欺负的形象,在运新兵的列车门口还被站台上开过来的坦克的炮管吓得举起了双手。四年后,许三多作为陆军特种兵第一次回到家乡探亲,此时他的父亲因为债务被关在派出所,这时的许三多显得非常坚定、沉着、老练,到监狱探望父亲时既表现出了孝心,又体现了自己想办法还债、重振家业的决心。他在家庭的废墟上,搭建简易的住所,并规劝整日借酒消愁的二哥,振作精神,从头开始,充分表现了他的成熟。这种成熟与老练是许三多经历了四年部队生活的必然结果,尽管这是一种虚构的既定情景,但是王宝强能够准确把握角色的定位,通过逼真自然的表演,成功地塑造了许三多这个艺术形象。
由于电视连续剧的故事结构具有多层次多故事的特点,演员如何在社会环境改变、职业身份改变的规定情景中,演好不同职业的角色,是判断他们对角色定位把握准确与否的重要内容。电视剧《闯关东》里面的朱开山,在第一层故事结构里是老金沟矿区的淘金工人,在第二层次故事里面是元宝镇放牛沟的富农,在第三层次故事里面是哈尔滨山东菜馆的老板,在第四层故事结构里面他是拥有山河煤矿和山东菜馆的社会贤达。李幼斌表演的朱开山这个角色准确地把握了四个时期四种职业、不同地位的角色定位。当淘金工人时的朱开山能够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甘于屈居于小混混大金粒儿之下,为他倒夜壶、抖裹脚布。伺候这个小混混时一副低眉顺眼、老实巴交的样子,表演得很自然。在他当了放牛沟的富农之后,他把管理雇工的权力下放给长子传文,自己“退居二线”,此时的朱开山显得能够运筹帷幄。他强迫传武与秀儿结婚,表现了专横跋扈的性格。传武离家出走后,他与秀儿的父亲韩老海成了冤家对头,在与韩老海的斗争中展现了他针锋相对,又能够有理有节留有余地的智慧,最后他挫败了韩老海的所有的报复伎俩,两家人终于重归于好。
在大城市哈尔滨当了山东菜馆老板的朱开山,他开始时只想能够广交朋友、和气生财、安安稳稳做生意,使菜馆日益兴旺发达,没想到竟被热河帮的老大潘五爷视为眼中钉。潘五爷无所不用其极地采取各种阴谋诡计要搞垮山东菜馆,这是艺术虚构中的规定情景,朱开山的角色定位是一个具有高度智慧的能人,面对潘五爷的猖狂进攻能够一忍再忍,一让再让,沉着应对,最后发起反击取得胜利。但是最终他却主动与潘五爷和解,还让传文拜潘五爷为干爹,显示了他的宽容与睿智。在第四层故事结构里面,朱开山的身份是哈尔滨一位爱国的工商业主,他的角色定位是为抗日可以付出自己全部家当的爱国人士,此时,他的行为举止与前面三个时期的角色定位有了很大的区别,这种区别就在于精神的升华,从与街坊邻居的内斗,升华为为中国的生死存亡而斗争,于是他有了新的气质和风范,表现出了大义凛然和傲视倭寇的英雄主义精神,是一个不惜倾家荡产举家抗战的战士。纵观《闯关东》,李幼斌对朱开山在四个阶段的角色定位都比较准确,是一次成功的人物形象塑造。
对于电视剧中角色社会地位的转变,演员是否能对这种转变中的角色定位加以准确的把握,也是判断演员表演好坏的重要标志。《雍正王朝》里面的雍正,前后经历了两个阶段:一个是当“四阿哥”阶段,也就是康熙皇帝十四个皇太子之一;另一个就是当皇帝阶段。当皇子和当四阿哥两者的社会地位截然不同。如何把握两个角色的定位,对演员来说绝非易事,唐国强扮演的“四阿哥”和“雍正”是值得称道的,但还是不够圆满。当皇帝前的四阿哥,是诸多王子中的一个,既要勤勤恳恳为皇上“办差”,不能有些许差错;又要暗中运作争取得到皇上信任,能够有朝一日坐上龙位;同时还要处处应对八阿哥等皇子的掣肘、刁难。在这种环境下,四阿哥的角色定位,就要体现出一个外表谦让贤和、与世无争、办事干练,但是内心却城府极深、手段高明的这样的角色。因此,此时的四阿哥应该是非常善于周旋在皇帝与诸位阿哥之间,多点“八面玲珑”的做派,少点“刚直不阿”的风度,是比较合理的。同时,他在朝臣和诸位阿哥面前的表情不能像皇上一样严峻和冷酷。由于唐国强对于这两个角色的定位把握还不够准确,在剧中的表演让人产生了当“四阿哥”时的风范、做派,与当“雍正皇帝”时的风范、做派完全相同,没有区别出同一个演员在扮演“四阿哥”和“雍正皇帝”这两个角色时的不同。
第二,对于角色性格的准确把握。“角色性格”是指规定情境中由演员创造出来的角色。“那些影响着人物心理事件、事实、人物性格和人物关系方面的规定情境,仍然需要演员运用自己的想象去把它变得具体和丰富起来。”这里指的是规定情境中的角色性格,而不是指演员本人的性格。如《浴血坚持》中的陈毅这个角色,具有豁然大度、能屈能伸、乐观风趣的性格。一次他历尽艰险逃脱了国民党的追捕,回到红军的营地,对战友们说:“这些龟儿子们,把我追得像兔子一样地满山跑。”而项英却是稳重刻板、循规蹈矩的性格,他机械、教条地执行博古、李德的指示,没有及时转变战略,把根据地转成游击区。为了等待中央的指示,他对于红军的分头突围一拖再拖,结果贻误战机,造成红军的重大损失。戏剧性格可以推动戏剧动作的发展,不是单纯地为了表现性格。亚里士多德说:“悲剧的目的不在于摹仿人的品质,而在于摹仿某个行动;剧中人物的品质是由他们的‘性格’决定的,而他们的幸福与不幸,则取决于他们的行动。他们不是为了表现‘性格’而行动,而是在行动的时候附带表现‘性格’。”因此,演员在电视连续剧中的表演,对于角色性格的把握是否准确,是衡量角色塑造的重要内容。尤其在那些时间跨度大的长篇电视连续剧中,如何把握好角色的性格,使角色在不同年代、不同时期的性格相吻合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