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社会批判理论”的批判继承
作为法兰克福学派的第二代代表,在哲学、美学、社会学等诸多领域批判继承了第一代成员的社会批判理论。
1.肯定了法兰克福学派创立者霍克海默对马克斯·韦伯文化合理化思想的吸收。据此,他认为,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合理化原则从经济领域扩大到文化生活,一来造成了思想的丧失,理性为多种信仰所取代,理性艺术瓦解,艺术作品变为文化商品,道德和艺术变得不合理;二来造成了自由的丧失,认识工具理性化使经济和国家变为社会生活的中心,迫使其他生活领域包括文艺从属于它们,处于生活世界的边缘,这意味着自由的丧失,意识的物化。
2.对本雅明关于艺术在现代社会中起到拯救、批判的功能的观点十分赞同,但对其把拯救的希望仅放在非“光晕”的现代艺术上则表示怀疑。他指出本雅明未看到现代科技带来的艺术作品的批量复制有可能使艺术丧失自主性,退化为宣传性或商品化的大众文化,从而丧失拯救、批判功能。在艺术表现问题上,他吸收了本雅明用寓言来概括现代艺术特征的艺术与言论,并发展、改造为建立在意义模仿之上的语言理论。
他认为,艺术的批判、拯救就在于发掘出艺术作品中所隐含着的语义潜能,只要这些潜能的来源并不趋于枯竭,那么,对于幸福的需求就能得到满足。但他同时指出本雅明的艺术语言论有一种怀旧、保守的倾向,充其量只能把自己看作是对重要经验和乌托邦内容的验证和重复——而不能看做是结构的反思。
3.他比较分析了本雅明与马尔库塞的美学思想,力图达到对二者思想的综合和超越。他认为:首先,马尔库塞用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批判揭示出艺术超越现实的理想主义本质与艺术让人们安于现实的抚慰功能之间的冲突,是一种提高觉悟的反思性理论;而本雅明则坚守、拯救艺术品自身的真实内容,因而是拯救的审美经验论。其次,马尔库塞倾心于象征性的古典艺术作品,本雅明则赞赏寓言式的现代艺术作品。最后,马尔库塞与本雅明在是否单纯因技术改变造成了现代艺术的非光晕化的观点有差异。哈贝马斯对马尔库塞的意识形态理论基本赞同,而对其艺术乌托邦思想有所保留。
4.哈贝马斯对阿多诺的理论也有所批判和吸收,充分肯定阿多诺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文化艺术的商品化现象所采取的文化批判态度,认为阿多诺强调通过真正的艺术来召唤新的启蒙精神,批判工具理性是正确的。但是对阿多诺与本雅明30年代关于现代艺术“光晕”丧失问题的那场辩论,他对阿多诺的批评更多一些。他认为阿多诺对自主的、难以接近的光晕艺术的社会批判能力过于迷信,将导致一种悲观消极的防御性的冬眠策略;他乐观地认为现代艺术的发展已形成共同接受样式,超越了纯粹的文化工业,保持着启蒙大众的功能。在这一点上,他对本雅明的支持多一些。
哈贝马斯对理论前辈们的批判吸收,目的就在于创建自己的美学理论。
“交往合理化”美学
同前辈一样,哈贝马斯把摆脱异化、实现人的全面解放的厚望寄托于艺术,他的独特之处在于坚持美学的现代性,并且把包括美学、文艺在内的文化批判推进到语言批判层次上,最终落实到包括审美体验在内的交往行为的合理化上。
1.哈贝马斯的批判美学的出发点是其“交往行为”理论。他分析了占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文化世界如何通过文化工业批量制造宣传性或商品化的大众文艺而扼杀人的激情,使艺术欣赏退化为纯粹的消费与消遣,以此论证资本主义的合理性的策略,指出这恰恰导致人性的进一步异化与片面化,导致人们交往行为的片面化与不合理化,从而揭露了现代资本主义的合法化危机。
2.为了实现其通过交往行为合理化来改造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目标,哈贝马斯在美学上持捍卫现代艺术的立场。
他借用本雅明的属于把传统艺术与现代艺术区分为光晕艺术与后光晕艺术,对现代艺术打破传统艺术的光晕,引导人们摆脱依附、寻求解放的功能予以肯定。认为19世纪为艺术而艺术的运动是现代艺术走向非光晕化的一次尝试,虽然并不成功。
他认为,现代化趋势使资产阶级艺术更独立于其社会环境,从而引发滋生了反正统文化、反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先锋派艺术,先锋派艺术所体现的不是资本主义合理化的希望,而是资本主义的合法化危机,是对交往行为合理化要求的潜在期盼。
他对现代艺术、特别是先锋派艺术的特征与趋势作了精辟分析,指出其中光晕的丧失和寓言手法的应用使作品有机一体化被破坏,虚假整体意义被消解,与丑、否定的畸形结合,与传统的有意决裂,使艺术成为一个自主化的实验场所;对先锋艺术的审美体验包含着吸引与拒斥、连续性与中断、沉湎与惊颤等一系列矛盾以及下意识、怪诞、疯狂、物欲与肉欲等反常的范畴。这分明是对资本主义正统文化的反叛与挑战。总的来看,哈贝马斯对现代艺术否定传统文化、批评资本主义的特性持基本肯定态度。
3.哈贝马斯坚守美学的现代性,抵制后现代主义的冲击。对美学的现代性的捍卫,不仅表现在他对现代主义艺术的首肯上,更表现在他对后现代主义的抵制上。他认为在早期启蒙思想家那里,工具理性与人文理性是和谐统一的,但现代工业文明的发展,导致以科技理性为主导的工具理性的恶性膨胀与对人文精神的严重压抑,导致后现代主义应运而生。它不仅破坏了传统艺术的光晕,而且消解了现代主义艺术。后现代主义虽然鞭挞了传统理性和现代艺术的主体性,但他们那种断裂、破碎的非理性艺术也无法深入到日常生活实践中去,只得求助于资本主义文化工业大量生产的商业化大众文艺,这样反而助长了资本主义的物化、消费主义和官僚制度。因此,哈贝马斯坚守美学的现代性,反对完全抛弃理性的后现代价值趋向,使科学、道德、艺术各自按照自己的内在逻辑去发展合理化的制度,建立新的合理的交往行为关系。可见,哈贝马斯希望把现代艺术和美学的建设纳入他用交往行为合理化改造现代资本主义的方案中去。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总评:
总体来看,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论主要肯定、突出了马克思早期对资本主义异化的批判,结合20世纪资本主义社会的现代特点,吸收精神分析学等多种学说的观点,高举社会批判的旗帜,对现代资本主义的全面异化做了深层次的尖锐批判,并对20世纪以来文学艺术的新发展、特别是现代主义艺术做了理论上的总结、阐述和美学上的辩护、支持,这是值得肯定的,也应当将它看成马克思主义文论在当代发展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不应简单化地斥之为“西马非马”。但是,同时也应清醒地看到,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论总体上只从抽象人性出发,停留在精神意识层面对资本主义的批判,较少触及现实社会的根本制度,从而未能超越唯心史观;其代表人物中不少人企图把文学艺术作为拯救现实的主要途径,因而陷入审美乌托邦的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