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中本就寂静,这和尚这般姿态吓得妤婳身边的笑颜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公主大小从未被人这般对待过。
笑颜想着公主定是气急了才脸色苍白的没有说话,可妤婳呢?
她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她确实因为这个和尚的平淡如水而气恼,她只是不明白,她是天之骄子为何会有人这般对待她。
自生下来身边的每一个人无不对她俯首帖耳,即便是她的父皇也不曾对她有过什么苛责。
生长环境培养了她现在这跋扈的性格,但是并不代表她不长脑子。
她蹲在他面前,拿出身上的手帕将他还在渗血的伤轻轻擦了擦。
轻声嘀咕到:“我真的不是故意,对不起。”
笑颜没有听到公主在说什么,但是看到这一幕赶紧转过身去瞪周边的侍卫,警告他们不该看的不要瞎看。
侍卫也是吓到了,赶紧纷纷转过头去。
就在妤婳以为他不会再给自己什么反应的时候,和尚忽然睁开了眼睛。
和尚的眼中带着微微不解的神情。
妤婳有点被吓到,赶紧站起了身。
“你这便起来吧,缘由小和尚已跟本宫讲过了。只是我劝你一句,即便这世间所有人都以为你会成佛,你现在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在我朝就该遵守我朝的规矩,若是换个什么贵人你今日便死了。”
他站起身双手合十对着妤婳微微俯身:“贫僧谢过公主。这百载红尘不过一场劫难。”
他不等妤婳在说些什么转身走进了大殿。
笑颜赶紧上前扶住妤婳“公主不必和那和尚一般见识,咱们回吧。下午是要来听课的,回去休息片刻才有精神啊。”
眼见着元走进大殿虔诚的又跪在了佛祖金身前拜了一拜便又静了下来。
元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在心中念到:“我佛慈悲,师傅曾说过弟子会在今年遇到一个女子,弟子初见时那一刹那的心动已是罪过。求我佛明示,这劫如何渡。”
对于元来说那一刹那的动心是罪业,他不会因为妤婳的刁难而去厌恶她,他是在厌恶自己是因为面前的人而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月亮,妤婳在心中诅咒了笑颜千万遍。
出宫之前笑颜说的什么余孽,还真有。
侍卫死伤大半,现在还剩下十几个人。
闻着这浓重的血腥,妤婳厌恶的皱着眉毛。现在已被那些余孽逼到了大殿中,刚刚求救的信号已经发出去了,只是不知道多久才能赶到,当初妤婳为了能顺利逃出去玩,特意选了这个香火鼎盛却偏远的安化寺。
没有去皇家寺庙,如今想来几次遇险都是为着自己的贪玩。
她转身跪在佛像前,心中念着,若是这次可以逃出生天,今后便再也贪玩了。
侍卫将她围在中间,刀上的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色莲花。
笑颜忽然冲到妤婳面前去脱她的衣服,“公主,奴婢和你换衣服引开她们。”
妤婳吓得有点呆滞,“你在说什么?”
“公主,来不及了。快点我们两个换衣服,奴婢刚才看见佛像后面有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奴婢带着侍卫引开他们,公主,一会不管出现什么场景,你都不可以发出一点声音知道么。”
妤婳知道自己死了他们也是活不了的,万一真的能逃出去也是一件好事。
她穿着笑颜的常服弓着身子爬到了佛像后面。
看着笑颜指挥剩下的侍卫强行杀了出去。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这清净的寺庙因着自己化为了一片血海,妤婳的胳膊忽然被人抓住,吓得妤婳便要叫出声音来。
一双带着檀香的手就捂上了自己嘴,她睁大了眼睛微微转身去看他,此时灯火早已被众人打杀熄灭了不少,微微的烛火只照亮了他的眼。
不带一丝烟火气的眼睛,只属于他。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就留下了泪水,止不住的眼泪都落在了元的手上。
元知晓她不会在出生便将手拿了下来,牵着她走进了一扇暗门,在佛祖金身里。
密道里只有微微的光亮,都供奉着从前高僧的舍利子。
让妤婳不禁升起了敬仰之心,想起白天自己说的话,都觉得是罪过。
元早已将她的手放开了,只是在前面打头一直走。
妤婳害怕赶紧走了几步追上了元,伸出手牵住了他的袍子。
元的脚步顿了顿便若无其事继续走了。
就在妤婳觉得一步都走不动的时候,前面的路光亮越来越盛。
累得妤婳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抬起头看着元,“喂,我不行了。”
元转身去看她,也不说话,等了一小会看着妤婳苍白的小脸。
“公主,还是再坚持片刻。”
妤婳又在心中诅咒了元一万遍,忽然发现自己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看着元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模糊……
元看着妤婳忽然晕了过去,浅浅的弯了弯嘴角。这个公主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一点。
他们傍晚遇到刺杀,到现在天已大亮她才刚晕过去已经不错了。
元走到她面前将妤婳背了起来,继续走了出去。
妤婳醒来的时候睁不开眼睛只听到小溪水潺潺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一个檀香味的手盖在了自己眼睛上,声音清淡,“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正午时候阳光最刺眼。”
听到这个声音,一直大脑处于空白的妤婳忽然反应了过来,想起来昨晚的事情,眼泪又静静的淌了下来,元像是被烫到一样拿开了手。
“公主,我们逃了出来,若是回皇宫,要走山路。以公主的身体来讲,需一月有余。”
听着元像是个木偶一样说话,妤婳心中又烦躁了起来。
“若是公主想原路返回也是可以的,想必来救公主的军队也到了。”
妤婳这才睁开了眼睛,看着身边干净的花草树木。
“不回去了,一个月便一个月吧。”
妤婳想起笑颜跟自己换衣服时候的急切的表情,想起自己看到鲜血,想起那些个侍卫死后的伤痕。
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回去重新面对,她怕回去看到笑颜的尸体。
妤婳抬头看着元的眼睛,这和尚是个通透的,知道自己不肯面对才将自己带了出来,要不然只需要藏身在供奉舍利子的密道里边就可以了,何必大费周章的走了整整一夜,何必告诉自己在这走山路需时多久。
她这番心思都被元看在眼中,他也只是静静的伸出手递给她一个果子。
妤婳接过咬了一口,极酸涩。
妤婳忍着吐,将果子全部吞吃入腹。
接着便起身走到小溪边洗了洗脸。
“走吧。”
走了半个月,公主毕竟是锦衣玉食打小娇生惯养的。
怎么受得了这份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很吓人,本来穿着笑颜的衣服就很不合身,之后为了包扎元将妤婳脱下来的衣服撕碎了就了点山中的草药敷在了妤婳的伤口上止血。
剩下来的衣服被当成包裹装了很多的水和果子。
元大抵是贫苦人家出生的孩子,他会用山中的断掉的树枝做出大小不同的装水的器具。
毕竟这山中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水的,每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妤婳就看着元捡些树枝来不一会便燃了起来。
每次妤婳看到火堆的时候都会很开心。
妤婳喜欢凑到火堆跟前,又一次风大将火星子吹到了妤婳扬起的衣摆燃了起来。
元将身边的水桶直接泼在了妤婳身上,懂得妤婳打了个冷战。
不过现在妤婳发现元和从前有些许的不同了,身上多了一丁点的烟火气,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虽然话还是不多,但起码不像最开始的时候只要妤婳提出要休息,他便在原地打坐一声不吭。
元只有初见时候心动了一下,之后便再也没有了。
元也曾奇怪,道理说这女子是自己命中该渡的劫难,可从初见惊鸿一瞥后便再也没什么了。
元心中微微放心,大抵是自己诚心修佛劫难已渡了。
“喂,为什么你法号只有一个字啊,你从前未出家时候叫什么名字啊。”
元从来不肯回答妤婳这些无聊的话,听她念叨多了便轻瞌上眼不在看她。
“你幼时定是很辛苦的吧,要不然怎么这么想不开出家了呢。”
元不是很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问题,每天都喋喋不休的问问题,这半个月来都没有一句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