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去了一个月了呢,不知道人间现在什么样。塔塔兽,你想不想随我一起去人间?”秋白望着那依然黑灰参半的天空,既像跟身边的塔塔兽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秋白在日复一日的自我安慰以及近乎自我惩罚的修炼中过了一个月,泣安歌一直没有召见自己,也没有任何安排。虽说自己把自己每天的时间排的满满的,但是除了修炼不知道还能有任何出路也是相当烦闷。
这天秋白刚准备去咒场修炼便被黑衣人传召,鹿秋白静静地跟着黑衣人前往极乐殿,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幻境的情景。
“拜见泣安歌大人。”
“起来吧。秋白,我对你当真失望。”泣安歌边把玩自己的指甲头也不抬地说到。
“是秋白无能,努力不够,让泣安歌大人失望了。”
“现在剩你一人在这里,是否感到寂寞?”
“并不寂寞,秋白每天都努力修炼梦咒,希望有一天能再进一次幻境……”
“罢了罢了,你这种材料再修炼也没什么用了。今后估计你也用不到梦咒了。我这次要给你安排个别的任务。”
“泣安歌大人请讲。”鹿秋白努力忍住自己内心的绝望与愤懑,颤抖着声音回应到。
“炎隐君妹妹的尸体运回来了。”泣安歌突然变了语调,有些悲伤。“你去望舒洲守护她把。以后没有我的命令,就不要随便出来了。”
守护尸体?那自己不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不行,我要离开这里!鹿秋白心里第一次萌生了逃出这里的想法。但是逃离冥界哪里是简单之事,还得细细打算。
转眼间秋白在望舒洲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从最初被初瑶仿若新生般的臻首娥眉所震惊,到如今的常常无聊到和尸体讲话,逃亡大计仍未规划好。
“初瑶妹妹,你说尸兵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要是能操控尸兵,逃出冥界就易如反掌了。”
“初瑶妹妹,炎隐族杀了我爹娘你知道吗,他们还毁了我的家乡,你长这么漂亮,我又从未见过你,你一定没有跟他们同流合污吧。”
“初瑶妹妹,你以前去过哪里?是否去过我娘呆过的天籁仙河?那个河神厉害吗?”
“你见过人间的四季吗?你去过神仙大会吗?他们都长什么样子?”
“初瑶妹妹,你为什么这么漂亮……”鹿秋白看着初瑶娇小的身躯在小小的寒冰榻上躺着,忍不住问了出来……她的睫毛上凝了细细一层冰霜,肌肤还像活着一样透出粉白的颜色,嘴唇紧闭,弧线好像随时要张开喋喋不休陪他说话的样子。
“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死去呢……比荧荧还好看的女孩子……好可惜。”
“炎隐君驾到!”鹿秋白一个激灵,立刻移开花痴的目光前往门口迎接,“尊迎炎隐君大驾。”
炎隐君依然一身黑色华服,径自走向寒冰榻,坐了下来。
“初瑶,最近还好吧。”
“她……依旧和睡着了一样,十分安详。”秋白一时语塞,死人能如何?还要每次都问这个问题……
“初瑶,也不知是你想要逃避还是冥界不愿意收你,我竟一直找不到能救活你的法子,我本以为一切顺利,马上统一三界,谕石也被我收集的差不多了,却没曾想已经成为仙尊的你竟忽然死去。这个世界,就真的那么让你失望,连一丝丝的留恋都没有?”说到这里,炎隐君的一丝眼泪顺着苍白的侧脸滑了下去,秋白好奇地看着他,和初瑶几乎一摸一样的脸,只是没有一点血色,苍白又阴沉。
“你好好休息吧,哥哥过几日再来看你。”炎隐君抹去了眼泪,瞬间又恢复了平时百毒不侵,高高在上的样子,走出了望舒洲。
“你,你居然是仙尊?”炎隐君刚刚离开秋白就忍不住对着初瑶的尸体惊叹了起来,“你看着明明比我还要小啊!而且,神仙也会死的吗?”
“想死就死咯。”
“谁?谁在说话?”鹿秋白吓了一跳,张望了一周,眼睛落到寒冰榻时却发现,原本躺着的初瑶居然坐了起来!
“啊——好累。”初瑶伸了个懒腰,盘腿坐了起来,开始运功,不多时,原本粉粉白白的脸突然饱涨起来,“噗”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了一颗珠子。
“谢谢你啊,藏筠虫。”初瑶手捧着刚刚吐出来的珠子亲昵地说着话,珠子突然动了动,变成了一条透明的肥虫。
“啊啊啊好恶心啊!”秋白忍不住大喊了起来。
“呸呸呸,不许这么说藏筠虫。它可是宝贝呢。”初瑶不满地白了一眼鹿秋白,把伸着懒腰的藏筠虫收了回去。“你这个小鬼头就是来服侍我的吗?”
“我是来守护你没错,但……泣安歌只是派我来是守护你的尸体,并没有说你会突然活过来啊,吓我一跳!冥界呆久了真是什么怪事都能遇见!”秋白郁闷地挠了挠脑袋。
“哦,原来我回来了。”初瑶下了床,又伸了几个懒腰,在屋里来回踱步。
“你……从哪回来的?”
初瑶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忘了。”
鹿秋白一时竟无言以对,炎隐君、泣安歌,原本就一个比一个怪,现在来了个初瑶,更加奇怪!
“那……你为什么能死而复生?”
“我吃了藏筠虫,不开心就死一死咯。只要告诉了它多久想要醒过来,就能自由控制生死啦。”
“藏筠虫?就是刚才的透明蚕宝宝吗?原来这么厉害!”秋白小时候和娘亲一起养过蚕,所以一看到那条肥肥的虫子立刻就想到了蚕宝宝。
“当然厉害,全天下就只有两条呢。话说,我在这躺了多久了?”
“你送来冥界刚好三个月。”
“怎么会醒的这么快……原本想死三年来的。”初瑶郁闷地嘀咕着。
秋白听到简直要吐血,“你为什么要死三年?”
“当初……当初不太开心,就不想活着了,可是死太久又怕错过什么,就想着三年正好,谁成想不知出了什么岔子,藏筠虫居然只过了三个月就把魂魄还给我了。”
“你不是仙尊吗?仙尊也会不开心?”
初瑶原本明朗的神情瞬间低落了起来,“你是不知,仙尊才不快乐呢。”
“我要是仙尊,肯定天天非常开心!”
“你这个小鬼头……多大年纪了?”初瑶想辩驳却又闭了口,转移了话题。
“我今年刚满十六,你看着比我还小,怎么就成了仙尊呢?莫非你爹爹是仙尊然后你就女承父业……”
“哈哈哈,莫非你以为我是仙二代么?那我哥哥岂不成了不孝子了?居然堕落到了冥界。”
“嘿嘿,开玩笑呢。你今年几岁了?”秋白交谈中感觉初瑶妹妹长得不仅漂亮,说话也很有趣,便开了话匣子。
“我啊,我今年正好一百二十岁了。”
“什么?”秋白吓的一个趔趄,你居然比我娘亲都大!可自己还一直叫她初瑶妹妹,真是尴尬,不知她听见了没有。
“可是你为什么看着这么小?”
“仙尊是不老之身啊,我在十五岁便入了仙道,所以就没有再变过了。”
那自己也得赶快入仙道才行啊,若是自己老得太快而初瑶一直不曾变老那以后岂不是……天啊我在想些什么!秋白使劲甩了甩头,想把刚才奇怪的想法甩出脑外。
再看着初瑶,秋白觉得人生第一次如此困惑,一肚子的问题快要憋不住了!
“我在仙界常常和他们一起周游天下,知道了好多事情,有时候觉得自己消化不了,便偷偷服了藏筠虫,躲到没人知道的地方,这次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不仅提前醒来,而且居然被带回了冥界!”初瑶忿忿不平地说到,“是不是我哥哥把我绑回来的?”
“其实,我觉得你哥哥他好像不知道你是吃了藏筠虫才死的,他以为你真的死了,用了各种方法救你,还哭了呢。”
“什么?不可能!他身在冥界就没有发现我一丝魂魄都没有外泄吗?不过……他真的哭了?”
“嗯,我亲眼看到的。”
初瑶看着秋白傻傻呆呆地点头肯定,突然觉得这个小鬼头很可爱。自己在仙界呆了太久,有时寂寞的好几个月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今天刚一醒便有个眉清目秀却又给人感觉蠢萌的小鬼头陪自己说话,就算提早醒了却也没那么烦恼了。
“你叫什么名字?”
“都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鹿秋白,是炎隐族的第二代弟子。”
“也是从人间被我哥哥掳来的吧。”
“你都知道?”
“仙界早知道了,只是一直商量如何对抗炎隐族未果,便白白牺牲了那么多性命,看你都十六岁了,便可知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出现能够抗衡炎隐族的力量。”
“为什么你是天上的仙尊,可你哥哥却是冥界叛军之首?”
“说来话长了。小鬼头,你为什么都十六岁了还没被派往人间?”初瑶微微一笑,却闻到了秋白的痛处。
“我……我的试炼没有通过。”秋白尴尬地别过了头。
“哈哈哈哈,连试炼都没有通过?你可知梦咒是多么简单的法术,我猜你是心有杂念!”初瑶说着一把拉过了秋白,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腿上一放,指尖点在了他的额头上,便闭了眼开始念咒语。秋白只觉得头有点晕,但是在初瑶的腿上躺着,这种体验让他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仿佛这一下起来自己也能成仙尊了……
“果然如此。”初瑶站了起来,秋白连忙追问到:“你看见什么了?”
“你的记忆居然还在,看来是有人保护你啊。”
“莫不是我娘?我哥哥说了,我娘会施凉薄指,护住了我的记忆。”
“你娘岂止是把你的记忆留下了,你娘应该是将她的修为都灌注到你体内了,你却浑然不知,整天碌碌无为,连梦咒都没修炼好。”
“什么?我娘将她的修为都……!”秋白仔细一回想,娘生前用手抚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没一会自己就晕了过去,但娘应该是被尸兵杀掉的才对,就这短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把修为都灌注进了自己体内?
“你娘应该是七窍流血,魂飞魄散而死,并不是因为外力。她用尽力气将修为强行灌注进你的体内,同时还用凉薄指保护着你,这般痛楚是一般人都忍受不了的,你娘,真是伟大。”
“娘……”秋白无力地喃喃自语,若不是自己,娘亲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别难过了,人各有命。事实已经如此了,你就更应该好好修炼才是。”
“可我连梦咒都……”
“你心里有恨,自然学不进去这仇人的法术。在冥界呆了这么久,也真是够辛苦了。”
“我想去人间,可是我试炼失败,没有资格。”秋白黯淡地说到。
“这样……你随我去仙界,我帮你找个师父如何?你天资可以,身世又实在可怜。但是有个条件,你从此以后不能再回冥界,也不能再见炎隐族的任何人。”
一听到能离开冥界,秋白立刻高兴地点头,后边说的什么便也听不进去了。
“记住,不能告诉任何人!”初瑶又加重了语气,“嗯!”秋白高兴地点了点头,“我们何时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