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看,前面那个房子是不是?”东虎伸手指着前方,透过朦胧的淫雨看到一个茅屋浅浅的轮廓。
“应该就是了,我们快过去吧。”袁徐清整了下衣袍,摆正腰间的宝剑,朝茅屋走去。
“对了师兄,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他们?”东虎有点紧张,怕失了礼数再被袁徐清怪罪。
“临来时师父嘱托过,让我们称周前辈‘师叔’,他当年有入过我们清枢派,虽然后来离开了,但毕竟对师父和清枢派有恩,我们这么称他也没有错。”袁徐清答道。
二人离茅屋越来越近,阵阵药香飘散过来,只见一素衣女子正蹲在一小炉前煎药,她用力摆着蒲扇,还不停吹着。余光注意到了有人接近,缓缓抬起头,望向袁徐清这边。
隔着砂锅里腾出的雾气,这女子远远望去,年龄大抵和袁徐清相近,身材中规中矩,荆钗布裙,实在是朴素,只有手腕上紧紧箍着个翠****滴的玉镯子,这也是她浑身上下唯一的首饰了。袁徐清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容颜并无特别惊艳之处,但那双眸子清澈见底,一看就知未经尘世污染,至真至纯的性子。
女子看到他们,赶紧起身,应该是认出他们身上的清枢派的衣裳,微笑着走向前来,直视着袁徐清的眼睛,问道:“是不是清枢派的少侠?两位我都没有见过呢,文絮姐姐没来吗?”
袁徐清愣了下,寻常女子见了陌生男子定是低眉顺目,细声软语的。这女子竟如此没有回避,看来应是秋白羽的女儿了,大约是从小在山上长大,不谙俗世的关系。她口中的文絮是袁徐清的师姐胡文絮,她当年“取风”的任务就是找到周貌文和秋白羽。寻得他们之后,她每年都会来探望,送些银两与粮物。
袁徐清作揖道:“在下清枢派弟子袁徐清,旁边这位是我的师弟刘东虎,胡师姐有其他事务在身,师父便遣我们来探望,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青若水。”女子颔首微笑。
“青?.”刘东虎露出疑惑的神情,心想道:这女子果然是个私生女,想必她的生父姓青了。这周貌文还真是大度啊,被心爱的女人背叛了还替她养女儿。
袁徐清侧目瞥了一眼刘东虎,看出了他的心思,自觉失礼。摆了下剑鞘,打了他一下。赶紧问道:“不知周师叔的身体可安好?”
听到这,青若水敛起了笑容,眼中露出无尽担忧:“爹的身体最近好像越来越差了,经常昏睡不醒,我配的药也越来越无用了.”
袁徐清有些诧异,她竟然还会配药,转念一想,或许是精通药术的秋白羽教的。便追问道:“不知此时探望周师叔可否方便?”
青若水略有迟疑道:“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他方才做了噩梦刚刚睡下.不过我这药快煎好了,也该喂他服用了,二位少侠稍后片刻。”说完青若水返回药炉前,奋力地扇起蒲扇,砂锅下瞬间窜出热烈的火苗。
袁徐清示意刘东虎于原地等候,他也开始观察眼前这个茅屋。这茅屋共有三间,西屋没有门,看得到灶台和堆放的药草,应是灶房。东房的门虚掩着,看不清屋内的摆设。而正室门额上竟还挂着块歪斜破旧牌子,上面写着“竹忍轩”,这周貌文果真是个雅士,就算在这种破败的地方也不能凌乱了内心的高洁。
“煎好了,我领你们进去吧。”青若水端着一碗药走到二人跟前。闻到这浓重的药味,刘东虎不禁皱了皱鼻子。
袁徐清和刘东虎走进了正房,因为连日的梅雨,屋内湿气弥漫、阴暗异常。周貌文躺在一侧的床榻上,深陷的眼睛紧闭着,喘息粗重。袁徐清和刘东虎都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江湖传说,他也就长炎苍云两岁,却这般苍老。
“爹,爹.”青若水坐在床沿上,探着头轻声唤着。
周貌文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有点空,“若水.怎么?爹又说梦话了?”
“不是。爹,有两位清枢派的少侠来探望你呢,”说完望向站在一边的两人,周貌文也循着青若水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有些费力的挺起身子,青若水赶紧扶住他,周貌文的慢慢朝他们伸出手,向下摆动着,示意他们坐下。
袁徐清见他这般虚弱,心狠狠抽动着,赶紧低头拱手道:“晚辈清枢派弟子袁徐清,这是我的师弟刘东虎,我等奉掌门之命特来拜会周师叔。”说完深深鞠了一躬,东虎也赶紧学模学样的弯下腰去。
“袁公子,这山间茅屋里没有这么多礼数,快坐下吧。”周貌文说话的速度很慢,每个字之间都隔着声喘息。
“苍云这又是何必呢.哎.”周貌文想说下去,顿了许久,又觉得纵有千言万语,隔了十多年的光阴只剩下一声叹息。
袁徐清怕周貌文说太多话会消耗过多体力,填着周貌文叹息的空白赶紧说道:“师叔不必多虑,临来时师父交代过,让我们把所带的粮物送到,便可返程,特意嘱托我们不要打扰师叔太久。”
周貌文看了青若水一眼,又看了一眼屋外,青若水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将周貌文放躺在床上,起身对他俩说:“两位少侠,天色已经不早了,最近白貌山多阴雨,路途泥泞,两位路上一定很是辛苦,还是留宿一晚,明早再启程吧。”
刘东虎听了这话赶紧点头,很是期待的望向袁徐清,毕竟这连日无休的赶路实在是辛苦,谁知袁徐清瞪了他一眼,吓得东虎赶紧低下头。袁徐清倒不是不想住下,只是他观察良久,这所谓“竹忍轩”里实在不像能再住下他两个大男人的样子。他正要推脱,青若水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说道:“你们放心吧,有地方住的,你们可以睡到我的房里,我在这里铺个草席就可,之前文絮姐姐她来的时候都是这么住的。”
“怎可以让青姑娘睡草席,还是我和东虎.”袁徐清仍觉不妥。
“不打紧的,夏天我经常睡草席的,你们初来乍到肯定睡不惯,更何况在这里睡可以随时照顾爹了。”青若水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
袁徐清望了眼屋外那渐渐昏暗的天,见执拗不过,只得从命。
“袁公子,请不要推辞了。”躺在床榻上的周貌文也劝说道。袁徐清见他都发了话,也不好再多说,只得点点头。一边的刘东虎立马喜笑颜开,嘴角都快扬到眼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