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宫。
逸妃一袭华丽宫装,披着白色皮裘,娇美的容颜苍白憔悴,如一朵枯萎过程中的花,果然是病入膏骨,变个天就连皮裘都披上了,声音也是病怏怏的,“你学艺不精还逞能,本宫的连理藤都变成这样,你该当何罪?”
艺璇转眸,果然看见几日前还开得粉艳艳的连理藤,不仅叶子全都泛黄,就连花也枯萎了。
她不解地说道:“怎么会这样?连理藤真的就是吸收了一点点的甲醛而已,搬开就没事了,怎么会全都枯萎了呢?”
“你到底给本宫的连理藤洒了什么东西?”
“我洒的确实是花肥呀,娘娘您也是看见的,若不信,可以将泥土挖出来查个明白。”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艺璇的脸上,看得出逸妃是使了全身的力道,继而瞪着杏眼儿厉声训斥道:“司礼姑姑没教过你吗,在宫中说话断不可大喊大叫!”
一旁的如芬姑姑说道:“娘娘,这等事交给老奴就行,娘娘何须亲自动手。”继而又大惊小怪地吩咐道:“娘娘的手使了力道,还不快去拿热毛巾来敷敷。”宫女们顿时慌慌张张地忙活开来。
艺璇倔强地说道:“娘娘这般不是叫人屈打成招吗?抓不住老虎便在猫身上撒气!连查都没查过,就在丹霞宫里动私行,岂不是辱没了‘淑妃’二字?”
逸妃顿时气得脸色铁青,“竟敢顶撞本宫!拉出去跪在宫门口,戌时前不得起来。”
一串铁链“哐啷”地丢在她脚下,艺璇抬眸一看,如芬姑姑一双犀利的眼睛正瞪着她吼道:“跪下。”两个宫女将她使劲往下摁,跪在了铁链上。
“放开我,狗仗人势的东西。”艺璇用力甩开她们的手,真看不惯这些趋炎附势的脸。
逸妃扭转腰在婢女的搀扶下病怏怏地走来,俯下身,眼里闪出阴狠的神色,凑到她面前冷笑地说道:“本宫只是略施小罚而已,没让你的小命葬在花下已是对你最大的宽恕,记住,皇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本宫的花,比你的命还娇贵,不是你爱给谁就给谁的!”
逸妃说的不单单是这盆连理藤,还有那盆醉蝶花!
艺璇跪在铁链上,膝盖吃疼得紧。在这人分三六九等的朝代,命如草芥的人还有一项使命便是替罪羔羊。这样的处境,是她从未有过的憋屈,她真希望这只个一个做了许久的梦,梦醒来就是那个属于她的年代了,可惜,每次醒来,望着宽大的白色褒衣,她就会被这生生的现实唤醒,好在心态乐观。
忽感脸上一阵冰凉,大滴大滴的雨比她的泪抢先一步落下来,很快就淋透了她的全身。
逸妃坐在窗前,嘴角挂着浅浅阴笑,“若不是她无意中让本宫知道连理藤应该远离什么什么味儿来着,恐怕本宫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把柄收拾她。”
“娘娘英明,在连理藤的根部倒入油漆,任何人都看不出来。”如芬姑姑附和道。
“都是她自找的,要不是前几日本宫去了妍妃那里,还不知道德威选好的那盆醉蝶花是放在栖鸾宫呢。”
艺璇跪在宫门外,泪水混在雨水里,她无声的哭泣着。
哭,未必就是软弱,也是情绪的释放。不过,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性格,可她依然时不时的哭上一回。眼泪可以排毒,可以释放情绪和压力,这点,她深信不疑!她甚至还鼓动身边的男同胞也适时哭一哭,据说可以延长寿命。
许久,忽然她的天空,雨骤然而止!不对,明明眼前还下着雨,还能听见周身的雨滴答滴答作响。她抬眸一看,她的头顶多了一把伞,竟是司徒皓月站在身边,撑着蓝色的油纸伞挡了淅淅沥沥的雨,为她撑起一片无雨的天。
司徒皓月伸手将她扶起,望着她苍白的脸,红红的眼眸,那是无法掩饰的哭过的痕迹。
他拧了拧眉问道:“发生何事?为何受罚?”他的脸上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却多了些温柔。
艺璇完全没了之前的狂傲,她只想哭,大哭一场。她知道此刻自己的样子定是万分狼狈!
司徒皓月拿出帛帕递给她,艺璇不客气地接过来,拭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逸妃走了出来,由如芬姑姑搀扶着替她撑着花纸伞。
逸妃悠悠的说道:“睿王爷真是好兴致,这样的天气也有心情出来赏雨。”
“让本王更有兴致的是,这么大的雨,逸妃娘娘竟罚个宫女跪在这里。”
“依睿王爷的意思,本宫处罚一个花奴还得挑个黄道吉日了?睿王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怜悯,连一个小花奴也如此庇护,是这花奴太会攀高枝儿呢?还是睿王爷目光短浅?”
“本王倒想听听这小花奴如何冒犯了娘娘,也好定罪将她送到刑部受罚。倒是娘娘您是皇兄的宠妃,下这么大的雨,万一皇兄担忧娘娘玉体微恙,摆驾来看娘娘,若瞧见这个宫女楚楚可怜的跪在此处受罚,不知皇兄会怎么想?是觉得娘娘有失贤淑良德?还是觉得这个宫女罪有应得?”
逸妃面色微微一变,“她弄死了本宫的连理藤,本宫只是对她小罚而已。”
“这倒是大事一桩,本王定要彻查此事。”说着,司徒皓月望向那棵连理藤。
逸妃忽然有些慌乱,她知道司徒皓月若真办起事来,那的确是一丝不苟。“算了,罚也罚了,本宫就暂且饶了她吧。”
一阵微风吹过,艺璇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冷得有些发抖,许是跪得太久,艺璇刚一迈步,只觉得双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司徒皓月连忙扶住她,艺璇连忙挣脱的温暖的手,说了声谢谢,突然间只觉得脸上灼热无比。
因为方才受了寒,逸妃回到寝宫,便无力地说道:“快把连理藤的土换了吧,免得让他们查出来。”
回到杂役司,艺璇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司徒皓玥吩咐三圆子去请太医,艺璇连忙说道:“不用请了,我自己拟个药方,麻烦他帮我把药拿回来便可。”
司徒皓月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说道:“你懂医术?”
“略知一二而已,算不上精通。”艺璇说道。接着,她又转眸看向司徒皓月,说道:“谢谢你。”
“在丹霞宫门口你已经谢过了。”司徒皓月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那日捡到的东西递到她面前,“这是你落的吧?还给你。”
“手表!”艺璇惊讶的说道:“我的手表怎会在你身上?”
司徒皓玥挑了挑眉说道:“手表是何物?”
艺璇笑了笑,说道:“就是从这上面可以看出时辰来的。”望着他匪夷所思的表情,她莞尔一笑,把手表凑至他面前说道:“看见没,这颗最短的呢,是时针,就是指一个时辰;这颗长一点儿的是分针,表示的是片刻须臾,这颗走着的是秒针------你看,现在是未时,时针就指在这儿了。”
司徒皓月甚是惊讶,说道:“这样的宝物你从何而来?”
宝物?在她的年代里,满世界都是!这一件,也是她唯一带过来的东西了,想想还真是神奇,不过,在这里的确也算得上是宝物了。
“我找了许久都没找着,怎么在你这儿了?”
“那日本王救你,你走后本王在地上捡到的。”
艺璇大方地说道:“送给你吧,也算是缘分,要是我哪天回去了,还能当个留念。”
回去?她还能回去吗?她曾经的那个世界,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