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越来越好看了。尽管她没有用最好的化妆品和最好的衣服来妆扮自己,但她却懂得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加漂亮。她的每件衣服都是很便宜,但是叫她穿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且往往引得那些小女生们拉住她的手,叽叽喳喳不住询问:“在哪儿买的,在哪儿买的?”
她的口红也是最廉价的,但是让她涂抹起来就显得性感迷人。她的脸上擦着很普通的粉液,但却是极自然的一种光滑细腻。
这不能不叫他感慨先人留下的那句千古绝唱:心有灵犀一点通。李老祖宗早就在爱恨情仇里体会到了那个一点通的感觉,但是用在他的她身上,岂止是“一”点通,简直是“万”点都通了。女为悦己者容,她为谁容?毋须多言,别人不知道,但只他最应该心知肚明。
回看她时马上就用了一种很特别的眼光。虽然两人之间相互的凝望是极为短暂的一刹,却彼此都恍若隔了一千年的温柔。于是他什么都清楚了,什么都明白了。如果连这个意思都体贴不了,他不配叫傅留云,他也不配再和她斗下去。
猎物随时都有可能香拥入怀,他相信自己的魅力,他为自己做这猎人惊人的魅力感到无比自豪。
这是浪漫而温馨的晚上,他出钱组织了一个很特别的晚会来庆贺海棠的生日。这倒不是太令人惊奇的举措,为了显示他对员工们的体恤,几乎每个工人的生日来到之时,他都会毫不吝啬地组织一个宴会,并送给他们礼物,以示关怀。这一着很得人心,因此一来,使得酒店各部人员更换得都不是太勤。
海棠那天晚上很紧张。她上午偷偷跑出去买了件水红色的低领毛衣。早就想买,但是提前买回来了,回来小心地藏匿在柜子里。她说不清楚自己买这件衣服是想让他看,还是让很多人看,然而总之,她想穿上它,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那天晚上特意慢慢踱到后厨,说实话,他平时不大到这里来,但是今天不同。巨大的操作间里白色的人影一个个闪动,发出“叮咚”和“喳喳”的声响——都在忙碌。他不声不响地走过去,看见大魁正在切牛肉。她平常一块牛肉都不吃,他暗想着,就慢慢走近了他。大魁乍一看见他在身边,慌得手脚都不好用起来。
“把这盘牛肉换掉吧,喝家不多。”
“嗯!好嘞,傅总。”
“切几盘百叶。”
“好嘞!瞧好,您!”
“把耳丝多切些。”
他恍惚忆起她爱吃这两个菜,其余的倒记不大清了。在大魁紧张清脆的答声中,他转过头来,于是无时不在的阵阵轻烟围绕,忽然发觉橱柜后面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又走了几步,刘蓓端着几盘红冰酱走出来。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堂经理,向他继续付出往日特有的、温情的笑,只不过今日看起来却似乎掩饰不住地悲哀和憔悴,这让他瞬然之间也凌乱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傅总,海棠那几个菜该怎么样安排呢?”
“她平常爱吃些什么……你看着办吧。”他不敢与她相对,因为他已经看见她脸上的伤,他赶紧将脸背了过去。
“她爱吃海米冬瓜,还有鱼香茄子煲。”
“哦,那就安排吧。”
“她最爱吃另一个菜,只不过造价高一些。”
“什么菜?”
“梅花参。”
“那就做几道。”
“平常她们过生日都没有做过这道菜。”
“开个例吧。有什么,也不值几个钱。”
“好吧,我去跟四哥说说。”
“哦,不用了。我去,你忙吧,蓓。”
“好,再见,傅总。”
最后一句好似要落泪。他站在那里停了一会,过了片刻,才敢回头去望。只见那个一米七二、身材瘦削、二十六岁、容貌清丽的女孩迈着弱弱的步伐去上楼梯,他忽又看见她停下来抹了一下眼睛,这个动作让他低下头,心头悄悄竟为他这个忠实的追随者平添了无限酸楚。
快走到水云阁时,听见屋里聚了很多人。当他走进,里面爆出了热烈的掌声。他的目光在起眼处迅速掳掠,很快便击中目标。
海棠的脸上显出了一片红晕。
她今天的发型很特别,浓密的长发象瀑布一样披散在肩头,几缕蓬松的刘海随意拂在额边。穿一件水红色低领一字形单薄羊毛衫,上面没有图案,却有无数的亮片烁烁生辉。当头明光照耀,更显得百媚千生,飘逸雅致的如玉女下凡。
他对她的妆容非常满意。
众人嘻嘻哈哈地要给他一个上座,他笑了,说:“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我可不能抢戏。”有人就说:“那你就坐在海棠旁边,你们俩个是重头戏。”
傅留云哈哈大笑。他并没有因为下属这样露骨放肆的一句话而生气,相反,他很高兴。真是一语中的,他从未有这般开心畅快过。然后你推我让,聪明的他最终还是没有坐在海棠身边,只捡了一个下垂坐下。
凉菜都齐了,十个,红黄白绿,堆新出奇,色彩十分整齐。但海棠并没有多么注意桌上的菜系。那巨大的蛋糕也上来了,小白山一样放在大桌子中间。这让海棠仔细地端详着,那上面游戏着几只好看的鱼。傅留云顺眼看去,一时很惊奇。他不知道刘蓓怎么会选了这样一个蛋糕给她,他记得海棠好象是属鼠。
屋里人太多,有几个厨师在外面捧着酒杯对海棠高声说:“海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海棠!”
“谢谢!谢谢!”海棠站起身来,感激地回复。
他笑了。他完全看得出来,她非常幸福。她脸上的红准确地正向他表述她此刻激动澎湃的那种深情。
所有的灯被关起来,屋里显得幽深阴暗。一根根细小、五彩斑澜的蜡烛也被逐一点燃,这些轻盈跳跃着的火苗映照起她逐渐变得玲珑剔透的脸庞,在众人一声声“happy birthday to you”的祝福声中,她微微欠了一下身,微笑着说:“谢谢各位能够给我这样一个别开生面的宴会。”
“别谢我们,应该谢谢傅总。他做东,我们只不过是前来捧场而已。”
“谢谢傅总。”她又向他转过来一个浅浅的笑。
“海棠,祝你生日快乐。”他递过一束红玫瑰。
“谢谢。”已经一连说了好多个谢谢的海棠,站起来彬彬有礼地接过鲜花,放了过去。
“让海棠许个愿。”有人说。
“是的。海棠,许个愿吧。”
“哦……”海棠低下头来,轻轻说:“愿望……小时候有很多愿望,可是现在如果要许愿的话,只有一个。”
“是什么呢?海棠。”
“啊……梦,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