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他来了多长时间了?他都听到了什么。真是一波不平又起一波,小蝉的心再次被揪起。
“我做了一首新曲,叫做《梨花落》,吹于你听。”西门昭自袖中抽出翠笛打横放到唇边,凝视她的目光沉沉,笛声清脆悠扬自他的指尖滑出,初始如林间松涛声起,时有飞鸟鸣叫着掠过,再过后便是满天的飞雪,纷扬而下,笛声婉转,飘落如风,小蝉似乎看见满天飞舞的雪花,似乎看见端木凌坚毅的目光,“小蝉,我会做大王的。”
曲声渐细渐高最后掠过林尖飞到云中,良久才缓缓落下,收尾处却猛然变了曲调,声音凄然无助,如同不可归家的游子孤独行在满目的冰雪之中。两行泪水自小蝉眼角一点点的滚落,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笛声已停,西门昭静静注视着小蝉,甚至忘了移开唇边的笛子。
“你要告诉我什么?”小蝉平静的问他。
西门昭神色同样黯淡,轻轻摇头道:“我都听到了。”
小蝉犀利的望着他,“那么你又是来要什么的?”
西门昭走到她面前,温和道:“我来求公主一件事。”
“求?”小蝉冷笑,“你倒说来听听。”
“跟我走。”西门昭沉静的回答。
小蝉蓦的瞪着他,眉尖紧紧蹙在一起。
“跟我回水国。”西门昭温和而坚定的注视着她,“做我西门昭的夫人。”
“西门公子”小蝉勾动嘴角,“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凭什么让我跟你走?”
“我有办法。”西门昭平静的回答,“水国为了让我回去已做了许多准备,现在风国内部不合,太夫人、梅落夫人和端木凌各自为政,正是我离开的好时候,我可以平安带你回去。”看见小蝉要开口,他轻声道:“小蝉,听我说。跟我走,远离这里,从此后再不必去想曾经的过往。我给你全新的生活,我只娶你一个夫人,给你幸福无忧的生活。”他的手轻轻落到她的手上,紧紧握住。
用力抽回手,小蝉冷淡道:“你将来一样要做大王,到那里万事不由你,你凭什么可以给我幸福?”
西门昭再次用力握住她手,狠狠的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我不会做大王,我父亲还年轻,就算将来百年之后,王位的继承人也是我哥哥,轮不到我。最重要的。”他另一只手按在小蝉肩上制止了她的挣扎,“自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的心里从没有装过别人,我以前是质子不敢求你跟我走,但现在我就可以回国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同我在一起。”
他眼中是炽热的火焰,湛黑的眸底片片真情,小蝉凝视着激动的西门昭莫明感到害怕,他究竟有几分真情,是真心爱上她,还是为了骗她做人质。
“我不喜欢你。”小蝉有些慌乱的摇头退开,“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若是刚才听到了,那你就更明白,这个世间我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许别人伤害端木凌,所以,我哪里也不会去,我要守着他,我要他开心快乐!”
“你误会我了。”西门昭解释,“我没有要把你困在水国的意思,我是真心的,如同你对端木凌,我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他停了停,轻声道:“我喜欢的就是你的这份坚定,让我动容。”
小蝉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暗暗后退,他却缓缓松开手,“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明白,也不会相信我,但我会等。下个月水国的将军们会带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他凝视着她,见她额角有一丝乱发,抬手为她轻轻绾上,宽大的衣袖扫过她的面颊,他低头在她耳边柔声道:“别太难为自己,我只希望看到那个欢乐自信的碧衣公主。”
小蝉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梧桐斋的,额头上一片火热,四肢却冰样冷。
慕容绣已回来了,正吩咐红玉为采早开的红梅,大把的红枝插在细腰美人瓶里,格外鲜艳生动,映着她的脸年轻朝气,小蝉闭了闭眼,本该花一样的年龄,却要承受这些不该承受的。
当晚小蝉发起热来,慕容绣睡到半夜感到不对,起来唤红玉,东篱便飞快去请太医。等到天明端木凌赶来时,小蝉已退了热,昏昏沉沉的裹在被中。
小蝉反反复复的做恶梦,梦里不是百里子墨冷淡的说她没有良心,慕容绣和端木凌双宿双飞,无助的她找到西门昭,西门昭却利用她把端木凌骗到林里射死,所有人都出来指责她,她站在山坡上孤独无助。
一惊之下清醒过来,有人安慰的按在她的额角,轻柔的声音传来,“小蝉,好一些没有?”终于看清楚是端木凌,他正用一方沾了水的绢帕轻轻的抚过她的额角,见她睁开眼睛,微笑道:“终于醒了。”
小蝉呆滞片刻猛然起身伸臂用力揽上他的颈间,将脸颊紧紧贴到他的面上。
小蝉素来不爱这样,此时竟当着满宫下人和太医的面如此举动倒让端木凌怔了怔,随机满心欢喜,伸臂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是不是做恶梦了,不要紧,你的热已退了。”
一干宫人个个羞红了脸低头垂目退了出去,慕容绣静静的注视着他们,直到端木凌微有些诧异的斜了她一眼,她才讪讪退下。
慕容绣退到门外看见东篱正立在窗下,便走过去冷笑道:“你听说没有?”
东篱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
环顾四周,宫人们都在忙碌着,慕容绣低声道:“姐姐有意把我许配给你。”
东篱神色未变,但眸中光芒已冰冷如霜。
慕容绣斜头道:“我知道你也不会同意,你喜欢姐姐,大家都看得出来,唯有姐姐不明白,以为你还是那个当年的小东篱在依恋着她。”
东篱静默不语。
“同样,我也不想嫁给你。”慕容绣道:“我已经因为这件事我姐姐闹翻了,现在只余下你了,你若是不去向姐姐说的话,将来我嫁给你,你可不许不要我!”她说完转身离开。
东篱依旧一动不动的立在窗下,隔着窗子他听到内室传来低低的交谈声,他的眸底升起一抹淡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