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文臣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今天他们年轻的大王端木凌似乎心情很不好,从早朝起便一直阴沉着脸,一点小事就发脾气,就一会儿的功夫他已处理了好几位外臣,有些不过是犯一点小事,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求情。
有宫女奉茶上来,小石子只怕她有失直盯着她,却扫眼瞧见门外有人探头探脑,他眼尖瞧见是小太监沐英,忙看了端木凌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你不要命了!”小石子走出殿门怒气冲冲的跺脚,“没看见今天大王的脸色嘛,平素的机灵劲都去了哪里?真真是白教你了!”
沐英苦了脸小声道:“若不是出大事,小的有几个胆也不敢来呀。”
小石子冷哼了一声:“难不成天塌了?”
“差不多。”沐英哭丧着脸道:“蝉公主回来了。”
小石子吸了口气,心底有一丝惶恐的内疚,顾做平静道:“这是好事,大王会很高兴的,你怎么不早说?”
沐英叹了口气:“公公有所不知,蝉公主本想来见大王路上却遇上了王后。”
完了!小石子只觉这比天塌还可怕,又急又气的问:“然后呢?”
“然后,蝉公主就吐了口血人事不知了,现在展护卫守在公主门外,张御医,林御医,冯御医,这些有威望的御医都赶过去了。公公,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大王。”
小石子呆立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道:“罢了,报了也死,不报是非死不可。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语罢转身折回。
北方县尹张文方禀报今年的旱情,额角隐隐有汗水滚落,小石子不敢做声,只得不时拿眼瞄端木凌。
端木凌终于发现小石子的古怪,遂了脸喝道:“我平素对你们太松吧。”
小石子噗咚一声俯在地上,“启禀大王,蝉公主方才回宫了。”
手中的笔“叭”的一声落在竹简上,端木凌欢喜的同时升起一抹委屈感,以至双眼竟有水雾升起。自那天和太史婉同房后,他便深深的厌恶自己,仿佛成这世上最肮脏的人,烦燥生气的同时还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此时小蝉的回来勾起他所有的悲伤。顾不得张文方还没有讲完,起身便要离开,小石子见状乍着胆子俯到他脚下:“还有一件事。”
“什么?”端木凌停下来望着他,但心却早已不在这里,只觉再多呆一会儿眼中便会有泪水落下,他必须以马上离开。
“蝉公主刚才急于见大王,却在花园里遇到了王后。”
端木凌顿时石化,一时茫然的盯着小石子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蝉公主吐了口血,现在人事不知。”
脚下一软,端木凌几乎想拨剑杀了小石子,怒从心底升起,抬腿就是一脚用力踹在小石子脸上,“废物!我当初是如何吩咐你的!”
小石子顿时肿了半边脸,满嘴的血腥气,全身哆嗦不住的磕头,“是奴才疏忽了,奴才没有收到前方的飞鸽书信,不知道公主已回宫。”
端木凌哪里还听他解释,一甩衣袖,匆匆奔向梧桐斋。小石子忙爬起来匆匆追了上去。只留下一干大臣个个干睁眼,张文方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一旁三朝老臣陈少舫摇头道:“堂堂大王为了一个女人!”其余几个老臣纷纷相互摇头。
远远就看见梧桐斋里乱成一团,御医房中几位德高望众的老太医均被请来了,见端木凌到了呼呼拉拉的跪倒了一片。
此时的端木凌眼里哪还有其他人,雕花大床上,酱紫绘素馨花的帷帘下小蝉安静的睡着,心顿时疼的缩成一团,顾不得大王的身份,也不顾及周围诸多太医和宫人,直扑到床边,急切的握住她的手,“小蝉,我来了。”声音难掩哽咽。
一室人均目瞪口呆,一时间安静的落根针都可以听见。
“她怎么了?”端木凌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庞,他忽然怒气冲冲转地头来喝问,“谁来告诉我,她怎么了?”
“大王不必担心了。”老太医游然帧上前禀报,“公主只是过于劳累,加上火气攻心,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端木凌剑眉皱起,火气攻心,太史婉说了什么话把她气成这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双眸之中怒火欲燃,森然的向小石子道:“把王后给我送到天意宫,不得我的旨意不许出来!”
满室皆惊,天意宫是冷宫,因前任大王端木崎为人懦弱,加上夫人又少,早就没有人被关在哪里,现在端木凌一开口竟要将新娶的王后关起来,木国若知道了不知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可是此时没有人敢为王后说情,小石子答应了一声便要去办,却又听到端木凌喝道:“慢着!”怒目指向红玉道:“把这个没用的丫头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再送到训诫房关起来。”
立时有持事的太监上前来拖红玉,红玉顿时吓瘫在地,哭叫着求饶,端木凌哪里理会他们一挥袖道:“都给我退下。”一众人立即走了个干净。
宫内安静了下来,端木凌低头注视着小蝉,缓缓将她的手放到唇上,低声道:“你终于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说到这里他哽咽的难以出声,眼角有大颗的泪珠滚落。
展拓静立在门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殿外一众人小心的散去,诺大的园子顿时安静了下来,只余下身后宫内隐隐传来端木凌低低的呼声。过了有一柱香功夫,展拓忽然听到一阵低哑古怪的嘶吼,他一惊握紧手中的银枪,侧耳听了听却是从宫内传来的,他一怔,不敢贸然而去。走到窗下仔细倾听,一听之下顿时僵住。
那是哭声,是一种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和哭声,声音时断时续,透过紧闭的门扇传出,那个声音展拓再熟悉不过,顿时呼吸困难胸口发紧,眼中隐隐有湿意。
宽大的殿内帘帷无风轻摇,端木凌半跪在床边,头紧贴在小蝉的颈旁,低哑的嘶吼,第一次这样放松自己,第一次哭的这样淋漓痛快,所有的压抑,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孤独,所有的耻辱纷沓而来,快要将他压垮。纵是男子,纵是高傲如松,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悲喜忧伤,只有在见到小蝉时方全部释放出来,委屈的象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