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RMAN HOROLOGE:ROAD TO REVIVAL
撰文|胡文燕
导读/INTRODUCTION
“拥有一块朗格表意味着要消化一段德国历史。”德国知名钟表评论家Elizabeth Doerr 如此评价道。德国制表史与朗格家族史不可分割,更是20世纪欧洲史的缩影。
德国是现代钟表的起源地,“纽伦堡蛋”被历史学家公认为是最早的怀表,1845年德国第一家制表公司朗格钟表在格拉苏蒂成立。之后整整一个世纪,德系钟表历经岁月多重打磨,不仅穿越世界大战的硝烟、经济危机的萧条,更曾遭遇过纳粹军事戒严和苏联式共产主义管制。
瑞士制表称霸天下自有其成功之道,但德系品牌的优势在于其与众不同。短短几十年,德系知名品牌发展已初具规模,不仅有来自其钟表大本营格拉苏蒂镇的朗格、格拉苏蒂原创、NOMOS、帝玛(Tutima)等高级品牌,法兰克福的SINN和汉堡品牌WEMPE等其他德系品牌也纷纷涌入大众视野,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朗格、格拉苏蒂原创均拥有自己的生产线,多数部件自给自足,从而保证品质。
萨克森的表,黑森林的钟
WATCH OF SAXONY AND CLOCK OF SCHWARZWALD
瑞士制表产区分布广泛,包括它的整个北部地区,而提到德国钟表我们一般只会想到两个地方:东边的高级腕表产地格拉苏蒂镇和西南边的咕咕钟之乡黑森林。萨克森州的格拉苏蒂镇是德系高级钟表的“麦加圣地”,隐藏在风景秀丽的艾尔茨山脉(Erzgebirge)的一角,位于德国东部与捷克交界处,富含白银矿藏,是生产高级钟表的天时、地利、人和之地,这也解释了德国制表和白银为何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格拉苏蒂镇曾是一个被毫无节制地长期开采的银矿,在银矿枯竭后,这里变得穷困。受当时工业革命新思潮的影响,极富冒险精神的阿道夫·朗格(Adolph Lange)于1845年在格拉苏蒂镇创建了第一家制表工厂,1848年制造了第一批完整的钟表作品,当时产量只有17件。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创立的不仅是一间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制表厂,更是整个德国制表行业。他野心勃勃踌躇满志,同时开创了钟表学校,修建桥梁公路等基础设施,在格拉苏蒂小镇担任镇长长达18年,彻底改变了格拉苏蒂的境遇、未来和整个历史轨迹。
二战之前,德国已经发展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制表大国之一。朗格以怀表起家,20世纪初才关注腕表生产,当时朗格打造的怀表已是品质出众。今天,这样的怀表极其稀有,在拍卖会中上均叫价极高。在1898年,凯瑟·威廉二世(Kaiser William II)甚至专程向朗格定制高贵怀表,作为造访奥斯曼帝国时赠送给阿布杜勒·哈米德二世(Sultan Abdul Hamid II)的礼物,可见朗格品牌在业界的尊贵地位。
但很快德国制表业遭遇了致命打击,二战结束后苏联接管民主德国,1951年民主德国政府将制表重镇格拉苏蒂的7家高端钟表企业合并,成立“格拉苏蒂人民表厂”,德系高级钟表的中流砥柱均被充公,遭遇了强行国有化。至此,朗格的商标从钟表上消失,一度辉煌的德国高级制表业也在长达40余载的时间里销声匿迹。直到1989年柏林墙被推倒后,两德统一,德国制表才重出江湖,格拉苏蒂镇也重新找回了昔日的荣光。
同格拉苏蒂起伏的岁月相比,同样敲打时间的黑森林显得平静祥和。这里的钟表制造业历史悠久,尤以极具小市民情调的木雕咕咕钟(又被称为布谷鸟钟)而知名。据历史记载,虽然咕咕钟不是黑森林的发明,但18世纪黑森林地区几乎每个家庭都以制作咕咕钟为生。穿越瑞德边境,从富特旺根、菲林根-施文宁根到特里堡一路走来,行者们也会无限感慨隐于黑森林深处的“时间之路”。至今除黑森林蛋糕之外,咕咕钟已经成为这里的另一张名片。此外,德国钟表博物馆就设在黑森林的小镇富特旺根。这家博物馆有8000多件精美收藏,介绍计时的历史和技术。
1989年柏林墙被推倒宣告了新时代的开始,这个时代也属于德国制表业。如今德国制造在全球制表业已有一席之地,这段“重出江湖”的传奇,正可谓岁月中的沉淀,涅槃后的重生。
德表复兴的功臣Walter Lange
WALTER LANGE:A LEGEND WATCHMAKER
在德国时计的复兴之路上起决定性作用的正是朗格家族的传人-阿道夫·朗格的曾孙瓦尔特·朗格(WalterLange)。他继承了先辈的理念:朗格家族事业不只是心系自家的制表厂,更是关心格拉苏蒂镇的繁荣和整个德国制表业的荣光。
“我出生在魏玛时代,1929年经济大萧条紧接而来的是失业大潮。那是我儿时的梦魇,至今仍历历在目。当时我从客厅看窗外的街景,失业的工人排成队站在大街上。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我1990年重启工厂的原因,便是给格拉苏蒂带来工作。”现年90岁的老人瓦尔特·朗格见证了20世纪德国钟表业的起落,曾如此解释重建朗格表厂的原因。
作为家族第四代的瓦尔特·朗格,曾为制表学徒,不幸卷入残酷的战争。他在苏联前线两次身负重伤,并死里逃生地返回家乡。在回家的第一天就目睹了朗格表厂毁于炮火。后来由于不满政府没收朗格财产,他不得不告别故乡,流亡联邦德国,一别28年,直到1976年民主德国政府颁布法令,宣布从苏联占领区逃离的人不再被当作从民主德国叛逃处置时,他才得以回到家乡。
两德统一后,当时瓦尔特·朗格认为重建钟表帝国的时机来临,并说服拥有万国和积家的总裁君特·布吕莱恩,在他的支持下恢复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朗格品牌。在创立之初,其品牌定位就放在了最高端的百达翡丽之上,无论是雕花四分之三夹板、黄金套筒还是大日历都是为了凸显其与百达翡丽等的不同风格,但在技术与做工方面力图不输给百达翡丽。
他继承了先辈的理念:朗格家族事业不只是心系自家的制表厂,更是关心格拉苏蒂镇的繁荣和整个德国制表业的荣光。“1929年经济大萧条紧接而来的是失业大潮。那是我儿时的梦魇,至今仍历历在目……我1990年重启工厂的原因,便是给格拉苏蒂带来工作。”
机遇与挑战
OPPORTUNITY AND CHALLENGE
讲德国制表,不可不提“德国银”,这可谓德国制造的标签,它是铜、镍、锌的合金。这种独特的金属经过一定时间的氧化,表面会呈现一种温暖的金色。与瑞士传统的机芯材料黄铜相比,“德国银”色泽柔和,具有独特的魅力。它寿命长、稳定性好、灵活性极强,但也极其敏感,在打磨时需要加倍用心,因为即使极其微小的印渍也有可能对机芯造成磨损。
曾经和妻子及兄弟合作,在自家厨房里装配“Lange,vorm.Glashutte”标志腕表的瓦尔特·朗格说过,正是由于“德国银”的敏感性,才使他萌生了对机芯进行二次组装的念头。二次组装为德系钟表的特有技术,即第一次组装后以五方位调校测试,然后再重新拆开,再次清洁每个零件,最后再以真正的蓝钢螺丝完成第二次组装,从中可一窥朗格制表一直以来简约而不简单的风格。奢华不是在表盘上大动手脚,而是在机芯内部的丝丝点缀,这点正是“德式内敛”的最佳体现。此外,森帕歌剧院著名的五分钟数字钟也凝聚了阿道夫·朗格的心血,这件极具里程碑式意义的作品奠定了朗格乃至德国钟表业的基础。
可以说朗格钟表的意义在于为德系风格订立规矩,让德式手表风格如同特殊制服一样清晰明了。德国钟表因此延续了日耳曼民族极简实用主义之风,深受包豪斯设计主义的影响,在追求细致和精准方面可谓孜孜以求,同德系汽车的生产理念一脉相承。它的曲折发展史和自身特有的风骨,是瑞士制造无可比拟的优势,打动了越来越多的来自世界各地的钟表收藏家。
德系另一知名品牌格拉苏蒂原创的全球总裁彦·伽马(Yann Gamard)在2014年巴塞尔表展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曾讲道:“我们不是瑞士品牌,这是我们的挑战,但是,我们是德国制造,这是我们的机遇。”如此一句话完美诠释了德国和瑞士钟表品牌之间微妙的关系。
奢华不是在表盘上大动手脚,而是在机芯内部的丝丝点缀,这点正是“德式内敛”的最佳体现。“我们不是瑞士品牌,这是我们的挑战,但是,我们是德国制造,这是我们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