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异界河时,他以为不会有人在意他的行踪。
于是,潇彧沿着江边走了许久,看着渐渐走的有些远了,于是便调头回去。
不过,向前走了少顷时,他忽然看见晨雾稀疏的前方有一个人影在向他奔来。
他并未在意,慢慢的走着。
可那人似乎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步伐急急地就往这来了。
那人影越来越近,直到他看见那个身影焦急地奔到他跟前,头也不抬,一把跪在他面前,不顾面前的人是谁就直接大声道:
“清沅长老,她……您快去看看吧!”
情急之下他未顾及那么多,只是一抬首发现眼前的竟是天子,还是有点微愣。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还未等他讲完,潇彧抬脚便走,那人只好紧跟着,于是一刻不停地禀报道,
“殿下,实话实说,清沅长老是在下界时不意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结果回来时,接应的人只带来个……”
“未开的昙花。”
潇彧淡淡地接道,稍稍偏头去看了他一眼。
那人吃惊不小,连忙试问,“殿下?您……怎么知道的?”
潇彧微笑着,步伐没有停,“呵,没什么……我还有事要办,你就别跟着了,去吧。”
“您不去瞧瞧清沅长老么?”那人领命,还是问了一句,
“不用了,有圣主在就够了。”潇彧兀自向前走着,面上一笑,撂下那人很快消失得不见踪影。
清沅,同是茗硕台的人,名声却是比莲逸要大。
其实当初不过是个莲逸师长身边的侍童,只是因其身份特殊,才破例收她为弟子,同与莲逸一般教予蛊术,到头来修为竟是比莲逸还高了几分。
莲逸的亲师乃青狐后人,法力不凡,却是据说这清沅原也是青狐的后人,那师人念其是灵狐的血脉,才对她如此上心。不过,也有人道这清沅不过是一普通女子,只是身份不明,又天赋异禀,所以才难免产生灵狐的后代这一假说。
不过,潇彧对这些完全是毫不在乎的。
密林,鸟啼,深不可测,这便是莲逸的住处,这次他没有犹豫,健步如飞地穿梭在丛林之中,一片黑暗之后,他很快看见了屋子,于是几步上前,进到屋子里。
“师父,我来了。”掀开门帘时,他随口一句,一抬眼却发现屋里什么也没有。
也没有人。
他环顾了一圈,然后一步上前,将手随意地撑在木案上,盯着桌面看了很久。
清沅是那日鸣隐上仙亲自封的密传弟子,他亲眼所见。
清沅虽说在上仙身边活了很久,可实际上也不过两三千岁,称之为长老确是有点过了。
他忽又想起那日在林中看到的,一片红衣。
虽然只是一角,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如曼珠沙华般妖艳的颜色。
他清楚地记得,当日,身着红色长袍的唯有一人。
——
这条街道人来人往,聚集了众多的商贩,可谓是张袂成帷,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小商贩们也暗地里争起了地盘,好让自己的铺子阔张,可算是闹得不可开交,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位置醒目的地方都被别人抢去了,她只好将铺子摆在最最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地方,于是默默地守在那儿,吆喝了两声,见无人搭理,只好作罢。
烈日当空,街上的商贩很快忙得大汗淋漓,而她,因为位置的所在是在阴凉处,倒是免了不少暴晒,天气如此地燥热,街上的人却是一个也没少,反而更是比肩接踵,可是始终没有人注意到她瘦弱身影下的一堆不起眼的草鞋。
而她,却始终坚定地站着,一言不发,如同古老的雕塑,又散发着年少的气息。
少女的容姿清新脱俗,如炎夏时的青荷,淡雅而不妖濯,那份与其年龄不符的从容更是为她蒙上了一层未知的色彩,但她并不算特别漂亮,只能说是俏丽,若是跟那些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比起来,还是差了几分,她身上的衣饰灰灰的,没有任何色彩,却洗得十分干净,无时无刻使她很难记起自己卑微贫弱的身份。
她默默地望着来往的达官贵人,看着他们华贵的衣着,不是不羡慕,只是她还没有奢求那么多,也不希望哪天有个富态人家能看上她,把她带回去做侍婢或是做妾。她并不是安于现状,而是贞洁自好。大家人家的后院表面华丽和谐,实则比鸡窝还乱,她是死也不会去过那种成天勾心斗角的生活的。
街上的人渐渐地少了,但还能称为人声鼎沸,这时,窄巷边出现了一个男子。
那人神色散漫,长发披在肩上,衣襟毫不遮掩的敞开,露出雪白的胸口,显得放荡不羁。他面容懈怠,却是妖娆至极,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似笑非笑的感觉,他的出现很快引起了众多女子的注意。
那人却丝毫也不在意周围女子对他抛来的媚眼,十分自然地无视了周围的人物,那些艳俗的女子赶紧展露出自己最妖娆,丰腴的姿态,企图吸引他的注意,一时间街上出现了不少好风景。
他手持竹扇,摒去了周围的杂音,自顾自地走着。
随着人群的骚动,玹芷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个人,一时间略微有些吃惊。
不过,令她吃惊的不是他妖艳如画般的容颜,而是——
鲜红如血般的长袍。
那真的是血一般的颜色,连大家人家的婚服都没有那么鲜艳的红色,这着实令她吃惊,也令她毛骨悚然。
因为那个男子看着她的眼神,游离不定,眼中带着一点不明意味的调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眉目传情,可是,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妖娆的深眸中仿佛也映出了血一般的红色。
没错,他正看着她,面上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微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她一抬首就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的相貌,似乎并没有刚才那么使人畏惧,面容中还透露出一丝柔和。
“你……”那男子精致的脸上透露出一点惊诧,他微微睁大了双眼,张了张口,转又不语。
他用眼神打量着她,仿佛希望将她看透。
忽地,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臂,紧紧不放。
她一个机灵,忽然发现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这使她心里多了一层戒备。玹芷脑中一嗡,对于这个不明身份的陌生男子,碍于戒备,她并未立即挣脱开来。她方且年岁十一,却是经纶了事务,深知这种表象温顺的人内心会是怎样的可怕。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却也没忘了礼貌,于是便立即开口道,“公子要买草鞋么?”
“哦?”他多看了几眼眼前这个小丫头,这才注意到她面前堆着的草鞋,停顿了半晌,终是随意地拿起一只,瞧了瞧,另一只手还依然停留在她的手上。
那草鞋每一只都编得十分精巧,但因为质材的原因,还是显得很简陋,他再望望周围稀疏的人烟,似乎明白了什么。
“多少钱一只?”他微笑着,一只手里玩弄着那只不起眼的草鞋,另一只手则在她的手面上摩娑了好久。玹芷看着他,也不恼,只淡淡地说:“5文钱。”
她将视线转移到自己那只被禁锢的手上,他的手指很长很尖,就如同地府的勾魂使,只是现在显得线条很柔美。
她盯着那只手渐渐地愣了神。
“那我买两只。”他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瞥到她破旧的衣服,眼神中多了一点笑意。
玹芷一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以为这样的人来到她面前定是有什么话要说,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买她的草鞋。
疑惑之余,她仍不忘将两只草鞋递给他,那男子终于收回了那只手,用另一只手接过那双草鞋。
在递给他的同时,他的手指微微蹭过了她的皮肤,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却突然感到,他的手指很冷很冷,如同死人一般的冷。这使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但很快又将手缩了回去。
那个男人注意到了她这一小小的举动,故意将手悬在半空中,定定地看着她。
她缩回手后就一动也不动的站着,眼神却一直坚定地与他对视。
“扑哧。”那男人没由来地似乎感到十分开心,收回手后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锭银子,将银子扣在桌上,随后转身就走。
玹芷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等一下!”她突然唤了一声,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那人不过才走了几步之余,却叫她跑了不少些路程,眼见她就快追上那个远去的背影,他却猛地停住了,她一个猝不及防撞在了他的后背。
也不顾额头微微发疼,她迅速从怀中拿出许多的铜钱,然后拉起他的手,将那些钱一股脑儿塞在他手里。
“这是?”红衣的男子感到有些奇怪,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十分微妙。
“这是找给您的钱,谢谢您能买我的草鞋,但是它完全不值那么多钱。我知道这些钱肯定不够找您,但是下次如果遇到您,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她坚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刻不离。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几个铜钱,不禁大笑了几声,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道,“呵,真是有趣。”
他的眼眸很深很深,如同黑黑的冥河,深不可测,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冷,惶惶不安。
不过,那人也只是站定在那里,并不打算有什么动作,少顷,开始露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我很期待会有下一次哦。”
他忽然又露出一个顽劣不羁的笑容,差点让她感觉刚才的那个模样仿佛是她自己假想出来的。
等到她回过神来,那人早已摇着扇子走远了。
这个人,很可怕。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的内心与表面是截然不同的。这种人——绝对不要再跟他扯上什么关系了。
“瞧那个姑娘,没姿色没地位的,真不知道那公子看上她什么了。”
“那公子品味还真是独特,偏偏就看上了这种穷人家的姑娘。”
“那姑娘长得也不差,说不定人家公子就爱她一副不争世俗的白莲花模样咯!”
“他走得还没多远,追上去再看看吧!”
……
她转过身,动作十分迟钝,一会儿回到了自己的铺子边。中途有人来买她的东西,她也不招呼,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嘿,这孩子,是不是耳聋啊。有生意都不做。”
周边的小贩们可是把刚才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个个都明了于心,想着估计是这个姑娘跟人家公子调情后又被抛弃了,于是都闭紧嘴把自己的生意做好了。
“玹芷?”她有些恍惚,听到这个声音后猛地回过神来,方子珝不知何时早已站在她面前。
“你…没事吧?”他一脸莫名的担忧,使她不由得笑了出来,她这才仔细打量了方子珝一下。
方才她愣了神,一时没发现方子珝手中此时正握着一把外观精美华丽的长剑。
“这剑,我以前怎么从未见你用过?”
她疑问,因为这种又重又华丽的剑,像他这种将门子弟是不会用的。
方子珝听闻,于是似乎很是骄傲地抬起剑柄,好让她把这剑的构造看得更为清楚。那剑身是镀金镶花的,上面刻着些纹样,倒是有那么一些贵气。
“这把剑是今日我与父亲入宫觐见圣上时,圣上御赐的。”
说完,他敏捷地拔剑出鞘,只见那折射着剑光的剑身上刻着一个“忠”字。
“圣上本是想赐予家父,只是父亲他人老力薄,使不动这种剑,于是就转赐予我了。”
“你今日进宫了?”玹芷不太懂这些大男子用的剑,感叹之余,倒是挺关心他进宫之事,
“是,圣上今日特地单独召见我与家父。据圣上说,就在近来,不知从何处来的异地人偷偷潜入我国,然后扮作商贩趁机拐走孩童,而且遇难对象基本都是十岁出头的少男少女,现今已失踪十几人多,圣上十分担忧,派人暗中搜寻,可是根本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于是才召见父亲,父亲手中掌管着都城中大小官兵四十万,这样既可以十分方便地来回行走暗中视察,又不用惊动城中一些高管大人,免得他们过来插一脚,多生事端。”
听完他这句话,玹芷似乎有些惊讶,“为何彻查此事必须秘密行事?难道…圣上有什么其他目的?”
皇上的目的,玹芷竟一眼就看了出来。
方子珝看了玹芷一眼,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我和父亲当然明白,不过圣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只管领命行事,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的视线回到手中的剑鞘上,注视了一会儿,于是将剑插入剑鞘中,别在腰间。
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一脸凝重地嘱咐道:
“只是你出行时一定要万分仔细,因为那些异地人很有可能就潜伏在这附近,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盯上,被盯上就肯定不会有逃脱的机会了,所以你千万要小心,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会很担心的。”
这时候方子珝还不忘记照顾她的安危,玹芷心中甚是感激,便回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这城中的路况我最为清楚不过,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听闻,这才稍稍松口气,转而,又道:“我爹他此次进宫必定一回府就召集府中的人,我须早些赶回去,替父亲帮衬着。只是不便再陪你了,你多加小心。”
临行前,方子珝不放心又注视了她几秒,手扶了扶腰间的长剑,这才转身潇洒地离去。
玹芷朝他所去之向注目了好久,直到那个俊朗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她就这么任由视线游离着,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竟已到了酉时。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在她的凝视下度过了。
落日近天边时,人群逐渐变得熙熙攘攘,天色已有些困倦,渐渐地沉了。
玹芷远望天边泛起的橙红,一时有些感叹,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数年之久了。
转眼又到了戌时,人群逐渐变得密了起来,玹芷眼前开始亮起了红红绿绿的灯笼,她淡然地欣赏这华美的夜景。
是时候收摊走了。
她动作熟练地将草鞋装入竹篮,又将竹篮背在身上,回眸望了一眼那灯红酒绿的街市,抬脚离开了这个与她毫不相关的地方。
这个时候,出来逛悠的基本上都是些官府中的公子小姐们,当然也有些小门小户的女子姿态窕窕地摇着轻罗小扇结伴着在夜市中游走,个个青眉彤唇,姹紫嫣红,混在人群里也不刺眼。
只是置身事外,看着那些衣着漂亮的贵族,玹芷也就满足了。
她如初生的小雀,极具好奇心地来回观望,却也不忘继续着脚步,四处皆是些华丽的阙楼,一个有一个的风格,看得是目不暇接。
明明是要走的人,脚下还这般不情不愿。
豁地,一座高大的楼台占住了玹芷的视线,那楼台不似宫阙那般规模庞大,也不似望风楼的那般一本正经。上头还有个露台,那露台装饰地极为华丽,玹芷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的视线慢慢向下移动,直到注意到那块闪着金光的牌匾——“椿艳楼”
只见那露台上不知何时站出了几个打扮香艳的女子,个个身材绝佳,眼神勾人,其中几个还时不时的拿着涂满香料的手帕,扔向楼底下观望的人们。
玹芷赶紧移开了视线,那楼下的大门口站着一位看不出年纪的臃胖的女人,笑得比大红牡丹还妖艳,一声声殷勤地招呼“客官”“爷”,那谄媚的眼色一点也不逊于楼上的那些女子们。
额,这种香艳的情景应该只有一个地方见得到。
玹芷的脸早已比熟透的鲜柿还要红,不自觉地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后悔为何刚才不少看两眼,也不至于现在如此困窘。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
玹芷刚准备离开,却听见头顶的上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不能算是熟悉。
“哟——姑娘这是在看什么?”
玹芷也不顾自己的窘迫,循声望去,顿时眼前一道明亮的光线划过朗朗晴空,随即夜空中“嘭——”地炸出一朵烟花。
烟星落时,她才终于看清眼前的人的相貌,虽只是一面之缘,不过她却已牢牢地记住了他的容貌。
“说好了一定要相见,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话音刚落,又是“嘭——”的一声,这次她看清了他脸上的笑容,仍如白日时那样意味不明。
“是你…只是你为何会在此地?”
玹芷注意到了他的穿着,似是与白天那时的不同,但那深得刺眼的血红在灯火的映照下还是那么显眼。
他一脸笑面,头发也如白天那样随意地散着,不过在晚上,人群繁杂,不是很多人能注意到他的衣着。
她居然在这里再次遇见了他,而且还是在同一天。她是逃不掉的了吗?
他不答,却是循着玹芷方才所盯着的方向望去,一眼就望见了那大大的镀金牌匾。
她顿时又陷入了困窘,心里一个劲地喊着不要再看了,可他却毫不知情,悠闲地欣赏着露台上的美人,故意似的多欣赏了一会儿,于是笑着别过眼来,“姑娘……原来是对这里感兴趣?”
她一个眼神瞥过去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可他眼中却笑意更深。
“不是……没怎么见过如此好看的楼宇,一时……多看了几眼,谁知道……是青楼。”
说这段话已经算是耗费了她最大的力气,还怎么好意思继续下去。
红衣轻笑了两下,也没说什么。可是那老鸨身边的一绿衣女子无意中听见了他俩的对话,哪还能放弃这样赚钱的大好机会,赶紧抹抹细眉,勾起嘴角,扭着纤细的腰姿,迈着小碎步踱到他俩面前。捏着嗓子笑道,
“两位真是好眼光,偏偏看上了我们椿艳楼,如此有雅兴,何不进来坐坐?我们这儿啊,应有尽有!保证爷您玩得舒畅!”
玹芷差点就想找个洞钻进去,这姑娘可真是个懂时局的。
不料,他什么也没说,看向她,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揽在怀里。
玹芷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
“姑娘,你怕是误会了,她是吾妻,成亲前没见过什么世面,姑娘还是少叨扰,若我这娘子不高兴了,你这青楼又可担当的起?”
那绿衣女子听他这么大的口气,怕是个有钱有势的主子,哪还敢多嘴,瞬间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语气中也不敢有半点那什么意思了,赶紧讨罪道,“爷,奴家……小女子不是故意冒犯爷的,爷就不必跟小女子这种人计较了。”
“无妨,姑娘还是做好自己的本份,以后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他看也不看那女子,宠溺地轻抚玹芷的额头,扶着她转身离去。留下那绿衣女子待在原地。
玹芷就这么任着他扶着走了好久,一抬眼发现竟已到了穿城河的桥西,定了两秒,忽然猛地脱离了他的怀抱,转身怒视着笑意绵绵的他。
“我与你素无相识,你为何竟以夫妻相称,还告与他人?!你……”
“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与姑娘既有一面之缘,那便是终身之友。况且,我那也是急着替姑娘解困啊,姑娘还这么凶巴巴的,我这帮人帮得也太不值了吧。”说完,他可怜巴巴地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半边脸,一脸的委屈。
她看着他,再次愣了神,见他这副模样,却是没辙了。
“唉,罢了。”她见他如同女子般的这副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可我连你这个终身之友的名字还不知道啊……”
“染澈。”她一颤,不由得转头望去,他如女人般精美的脸庞在瞬失的烟花中被照亮,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中似乎带着一种欢快。
她倒是不以为他会主动报上姓名的,只是呆呆地看着。
他长得实在是太美了,即使是在这种一天才见面两次的情况下,她也已经看呆了。
万般踌躇之下,她也决定报出自己的名字。
“玹芷。”
于此他便再未有所言,如是被那烟花吸引了。手中一直轻摇的竹扇此时也合起握在手中。
烟花轻绽,落入有情人的眼中,桥上对对男女形影相携,共赏如此花好月圆夜。那烟花红蓝黄紫,好不明艳。
这种美,虽然只在一瞬间,但也繁华地真实。
“若我死后也能成为烟花,绽放出最美的色彩,此生也是无憾的。”她感叹道,全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闻言,染澈轻轻看向她,少许,道,
“若你死了,定会比这烟花更美。”
——
烟花落了,有情人们皆散了,天下真的是没有不散的宴席,再好的美景也总有分别的时候。
离开的时候,染澈还用竹扇轻轻敲了一下玹芷的额头,于是含笑道:“今日能与你相识,实属我们之间的缘分,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一定要来找我哦!”于是,微笑着走开了。
她抚了抚额头,心里有些宽慰:自己终于也多了个朋友。
她将一只穿着破草鞋的小脚迈进枯瘠的草丛,星星点点的流萤在她脚边环绕,经过方家的府邸时,她朝向那大门望了一眼,想到天色已晚,也是不方便打扰,便走过了那方府的门口。
远远地就能依稀些看见远处的茅草屋,她心中便有些安心,于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回忆起白日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来。
再抬起头时,茅草屋已经在近处了,她不经意地盯着屋子看了一会儿,突然猛地停住了。
那屋子的破门旁若无人的大开,门前倒着一个人。
她惊叫着飞奔过去,将背上的篮子甩下来,扶住那人的腰,将他翻身过来。
她凝住了,那正是她的娘亲。